洗手间内柔和的光线洒在诺琳娜微微颤抖的肩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淡淡的清香，与外面游乐园隐约传来的欢快音乐形成鲜明对比。角落里，诺琳娜天蓝色的眼眸中氤氲着水汽，仿佛随时会凝结成泪珠滑落。她紧紧握着林梓律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梓律翠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惊讶和关切，她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用力回握住诺琳娜冰凉的手指，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诺琳，别急，慢慢说。那个人……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比……比你和我，还有诺维米娅，卡缇娅，斯特瑞尔这些在军校里认识，一路走来的伙伴还要重要吗？”她问出这句话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理解朋友内心最深处的真诚。
诺琳娜用力地、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林梓律的手背上，带着微凉的触感。“不……不是的，梓律。”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们……卡缇、斯特拉、诺维，还有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是现在的光……但是……但是芙兰娜……她……她是不一样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天蓝色的眼眸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个冰冷而绝望的起点。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遥远而真切的痛楚。
“梓律，你认识的我，是可以和你战平的同类，星际军的少尉军官诺琳娜·维斯佩拉……但在这之前，我什么都不是……连一个正常的联邦公民都算不上……”
她开始讲述那段被深深埋藏的过往，声音轻得像是在梦呓：
“我最早的记忆……是在西格森七号星球，一个编号为‘繁育中心Gaa’的繁育工厂里。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代号：‘N-’。我们是被批量生产出来的‘克隆人开拓者’，是消耗品，是工具……”诺琳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麻木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刻骨铭心的寒意。
“而我，更是一件‘残次品’。”她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娇小的、那永远长不大的身体，继续说道：“他们称我们这种体型为‘伪幼儿’，是一种基因表达错误，不符合‘开拓者’的标准体能规格。所以，在我刚刚具备基本意识，连这个世界都还没看清的时候，就被判定为‘无用单元’……像处理垃圾一样，被装进裹尸袋，扔到了星球表面一个巨大的废料堆积场，任其自生自灭……”
林梓律翠绿的眼眸骤然收缩，握着诺琳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她来自索拉瑞斯的政治家族，自幼生活在联邦的顶层，虽然知道繁育工厂的标准，也知道其背后的残酷逻辑，庆幸的是，她是精英家族的女儿，即便是自然出生的“伪幼儿”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
但林梓律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听到一个亲历者、还是她视为挚友的人，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述说这种非人的遭遇，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过和愤怒。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地握住诺琳娜的手，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心疼。
“那里……好冷……好黑……充满了腐烂和金属锈蚀的气息……”诺琳娜的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时的绝望，“我从麻醉中醒来后拼尽全力的侥幸从内部打开了裹尸袋，当我以为……我就要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那片垃圾山里时……直到……”
她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天蓝色的眼眸中泛起追忆的温暖。
“直到……我再次醒来时……然后，我发现我在一处公寓里，我看到了光，温暖……还有一张……和我一样的同类伙伴的小脸……”
诺琳娜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泪，也带着光。
“她就是芙兰娜……她也是‘伪幼儿’，是另一个自然出生的伪幼儿。她说……她发现了我，用她瘦小的胳膊，费了很大的力气，把我从那个袋子里拖了出来……带我返回了她的‘家’……一处父母在工业事故中牺牲后唯一留下的公寓内。”
“是她……给了我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诺琳娜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依恋，“也是她，给了我名字……‘诺琳娜·维斯佩拉’……她说，‘N-’不是一个名字，不是一个编号，我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属于人的名字……维斯佩拉，是‘黄昏星’的意思……她说，我就像她在绝望的黑夜里看到的第一颗星星……”
林梓律静静地听着，翠绿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水光。她能想象出，在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弱小的孩子之间，在工业星球彼此依靠、挣扎求生的画面有多么令人心碎，又有多么温暖。
“我们一起……在西格森七号那个冰冷的工业星球里活着。”诺琳娜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相依为命的辛酸和微小的幸福，“我们住在那一间公寓里，有着最简单的快乐，偶尔一起出门在废弃的机械残骸里寻找能用的东西……晚上，我们挤在那个小小的‘家’里，看着公寓窗外那片被工业雾霾笼罩的、几乎看不到星星的天空……”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充满向往：“就是在那时候，芙兰娜对我说……她说，‘小诺，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我们要去看真正的星星！去看像梦里一样，闪烁着各种颜色，铺满了整个天空的繁星！我们要活成……活成梦想中的繁星之彩！’”
“繁星之彩……”林梓律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她忽然明白了诺琳娜所在的小队为什么叫“繁星小队”，明白了诺琳娜为何对星空有着那样执着的向往。原来，那不仅仅是浪漫，更是一个从绝望中诞生的、支撑着她们活下去的约定。
“后来……我们真的开始偷偷计划。”诺琳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和悲伤，“我们攒了很久的东西，摸清了星港的规律，买了一张最便宜的，去临近都市星球墨缇斯星的船票，但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想混入星港后偷偷登上前往花园星球安德莉亚的飞船。后来我们终于找到机会，潜入了西格森七号星港的内部，悬浮驳接平台处，躲在储藏室里……我们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奔向星空了……”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天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可是……在星港突然发生了意外，有一个工人进了储藏室，我和芙兰娜一人躲在一个货箱里。结果，我躲到的货箱正是要被托运送去极东星域，都市星球桑科洛尔的货箱。无人机用牵引光束带着我所在的货箱前往了去到桑科洛尔的飞船的货舱，等到货舱关闭，飞船起飞后……就这样，我和她失散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她……”诺琳娜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被那艘货船带到了极东星域的桑科洛尔……后来，为了生存，也为了也许有一天能有机会找回她，在一场意外的灵能觉醒后，我被桑科洛尔方面引荐进入了星际军，到达了维克图斯军校……再后来，遇到了诺维、卡缇、斯特拉，还有在2350年认识了你。”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林梓律，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恳求：“梓律……你明白吗？芙兰娜……她不仅仅是救了我，给了我名字和生命的恩人……她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是我活下去的第一个理由，是和我约定要一起去看繁星之彩的……最重要的半身……没有她，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诺琳娜·维斯佩拉……我之所以加入星际军，之所以这么努力，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凭借星际军的信息网络，找到她……”
林梓律静静地听完了诺琳娜的诉说，翠绿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心痛，有震撼，有对诺琳娜过往遭遇的怜惜，更有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名叫芙兰娜的女孩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和敬意。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擦去诺琳娜脸上的泪水，声音无比坚定和温柔：
“我明白了，诺琳。完全明白了。”她用力点头，“她对你来说，是无可替代的。这份寻找，意义重大。”
她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并不是手机，这是联邦理事会高级官员配备的、拥有极高权限的设备。她的表情变得认真而专业：“告诉我她的全名，诺琳。只要她还在联邦的疆域内，只要她使用这个身份，我就有办法帮你找到线索。”
诺琳娜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急切地说：“她叫芙兰娜·科尔瑞安！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林梓律快速在终端上输入了名字，翠绿的眼眸紧盯着屏幕。几秒钟后，她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芙兰娜·科尔瑞安……这个名字在联邦公民数据库中的登记记录有……嗯，让我看看……个同名同姓的。范围太大了。你也知道的，诺琳，整个人类文明的足迹遍布银河系五大星域，殖民星球数十万计……重名的人太多了”
诺琳娜连忙补充道，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更精确的信息是，芙兰娜和我们一样，是‘伪幼儿’，体型娇小。她有一头很漂亮的、像春天新叶一样的翠绿色长发，她总是喜欢扎成双马尾。还有……她的眼睛很特别，是异色瞳，左眼是金色的，像金色的耀阳一样，右眼是灰色的，像雨幕的天空一般。相辅相成之下非常好看。”
林梓律根据这些特征再次进行筛选。终端屏幕上的结果迅速减少，但依然剩下几个。她看着诺琳娜，语气带着鼓励，但也透着理事会精英的严谨继续说道：“诺琳，还有没有更精确的信息？比如她可能所在的星域、职业、或者任何特殊的标记、习惯？你知道的，银河系太大了，光是极东星域就有上万颗居住星球，仅凭外貌特征，即使很独特，筛选起来也有难度。”
诺琳娜深吸一口气，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惊天秘密，一字一顿地说：
“我最后一次得到关于她的确切消息……是之前在艾莫莉丝星球的毕业考核，我们在净化当地的虚境异构体……我和一个异构体的战斗产生的灵能震荡跨越天文距离和芙兰娜共鸣了……我知道了她现在有可能在哪。”
诺琳娜又想起来那场战斗，异构体死亡后爆炸，产生的灵能跨越宇宙天文距离和芙兰娜短暂共鸣。以及听到的那些话
“这是什么灵能波动……空间？等等，难道是……小诺！！！阿芙罗拉，赶紧定位刚才那道灵能波动，快点啊！”
“什么灵能波动？啊，应该是虚境自然活动产生的涟漪效应吧，很快就消散了，等等，科尔？你现在怎么回事，精神状态似乎不对，需要像校准钟表一样校准你的时间权能么？你知道我们NIA特工训练手册要求管理个人情绪的。”
“你这精神病人，我没有和你一样精神分裂到脑子里面比联邦议会都人多……管什么新星情报局特工手册！我肯定那是小诺！我必须见她……”
“……小诺……等我……一定……找到……”
她抬起头，直视着林梓律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的翠绿色眼眸，清晰地对着林梓律说道：“梓，这么搜索，芙兰娜·科尔瑞安……新星情报局的特工。”
林梓律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诺琳娜话语中的关键信息——“新星情报局的特工”。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专注，带着理事会官员特有的审慎，轻声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合理的疑惑：“NIA？诺琳，你确定你要找的芙兰娜在NIA系统里？如果你这么确定，为什么之前不尝试通过星际军的渠道联系呢？虽然军务部和理事会是平行系统，但跨部门协查的申请流程应该还是存在的。”
诺琳娜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黯然，她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梓律，不一样的。星际军属于联邦军务部系统，而NIA直接对联邦理事会负责，是独立的情报机关，保密等级极高。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星际军少尉，权限有限。跨系统查询一名现役NIA特工的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申请，也需要层层审批，而且很容易被以权限不足或涉及机密为由驳回。”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后怕和庆幸，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是在艾莫莉丝星球毕业考核的那场意外中，因为灵能的特殊共鸣，才偶然感知到小芙可能和NIA有关。在那之前的四年里，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是生是死……我甚至不敢确定她是否还在联邦的控制区内……”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哽咽：“在此之前我试过……用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在星际军的内部数据库里，在公开的星际网络信息中……但都石沉大海。芙兰娜·科尔瑞安这个名字，就像消失在了星海里一样……直到那次共鸣……”
林梓律看着诺琳娜眼中深切的痛苦和希冀，心中了然。她完全理解了诺琳娜的处境和这份委托的重量。作为理事会书记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NIA系统的封闭性和高保密级别。一个星际军少尉想要跨系统寻找一名NIA特工，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她自己，凭借特殊的身份和权限，确实是目前最有可能帮助诺琳娜的人。
“我明白了。”林梓律点了点头，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不再多问。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个人终端上，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调用了更高级别的查询权限，直接接入理事会内部的人事信息索引系统（非核心机密部分），并将搜索范围锁定在“新星情报局（NIA）现役及预备役人员数据库”。
她输入了关键信息：“芙兰娜·科尔瑞安”，并附加了诺琳娜提供的精确外貌特征：“伪幼儿体型，翠绿色长发（偏好双马尾），异色瞳（左金右灰）”。
终端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筛选、比对。这一次，范围被极大地缩小了。几秒钟后，屏幕定格，只显示出了一份高度简略、大部分信息都被加密遮挡的档案摘要。档案右上角，是一张小小的、似乎是入职时拍摄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少女，有着一张和诺琳娜一样仿佛时间停滞的精致面庞，看起来年纪相仿。她并没有扎着诺琳娜记忆中熟悉的双马尾，而是将那头如同春叶般的翠绿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显得干练了几分。然而，那双眼睛——左眼是璀璨如熔金般的金色，右眼是冷静如雾霭般的灰色。这独特的异色瞳，如同烙印般刻在诺琳娜的记忆深处，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尽管发型变了，气质似乎也沉淀了些许，褪去了年少时的跳脱，多了几分属于特工人员的内敛，但诺琳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她！芙兰娜！她的芙兰娜！
诺琳娜的呼吸瞬间停滞，天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张小小的照片，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想要触摸屏幕上的影像，却又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梦。
林梓律将终端轻轻推向诺琳娜，声音放得更柔：“诺琳，你看是这个人吗？”
诺琳娜用力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点着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是……是她……就是小芙……不会错的……”
林梓律的目光也落在了档案下方的几行未被加密的基础信息栏上，轻声念了出来，确认道：“芙兰娜·科尔瑞安……身份确认，NIA系统登记人员。备注信息：辉翼级时间系灵能者……已完成为期四年的NIA特工学院培训……现已进入为期两个月的结业休假状态……休假结束后，将正式纳入NIA外勤行动序列……”
“时间系灵能者……”诺琳娜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汇，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然。是了，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小时候和芙兰娜在一起时，总会有种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清的奇异感觉。原来，和四年前诺维米娅的推论一样，芙兰娜拥有时间系灵能。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她们失散四年后，还能通过一次剧烈的灵能爆炸产生跨越星海的共鸣。时间与空间的涟漪，将二人跨越天文距离的彼此相连。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诺琳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梓律，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感激，“梓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林梓律看着好友激动万分的模样，翠绿的眼眸中也漾起了温暖的笑意，她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地微微扬起了下巴：“嘿嘿，这下知道本书记官的厉害了吧？”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迅速和体贴，她切换了终端的功能，从查询界面退了出来，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
“既然确认了，那还等什么？”林梓律冲着诺琳娜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搞事情意味的狡黠笑容，随后说道：“我直接帮你打个电话给她，约她过来！莫拉莱斯可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调出了刚才记下的、档案中登记的芙兰娜非工作线路的私人联系方式。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做什么恶作剧般，按下了拨号键，并且顺手打开了免提功能，将手机放在了洗手台上。
“嘟……嘟……”
拨号音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回荡，每一声都敲在诺琳娜的心弦上。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天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部手机，仿佛它能决定她的命运。
几声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一个略显清冷、带着一丝慵懒、但又透着一股干练劲的女声从听筒中传来，语气平淡，甚至有点像是应付推销电话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芙兰娜如此说道：“这里是科尔瑞安。请问哪位？事先声明，我不买保险，不办理贷款，也不升级任何通讯套餐，谢谢。”
这个声音……虽然比记忆中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疏离，但那独特的语调，那熟悉的节奏……诺琳娜的眼泪再次决堤，但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充满激动和期待的目光看向林梓律。
林梓律听到这开场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她似乎觉得这种“重磅消息”就该用最戏剧的方式抛出，
于是，林梓律故意用一种带着点神秘和戏谑的语气对着话筒说道：“嘿，电话那头的科尔瑞安小姐，想见到你魂牵梦绕、找了四年的那个人吗？告诉你个好消息，她现在就和我在一起哦。”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而站在林梓律旁边的诺琳娜，气得差点跳起来！她猛地扭头，用杀人般的眼神瞪向林梓律，同时集中精神，一道急促的、带着强烈不满和羞恼的灵能传音直接冲进了林梓律的脑海：“林！梓！律！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听起来就像是你绑架了我一样！会不会说话啊！梓！把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在长达三秒的沉默后，芙兰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骤然变得极其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凌厉的杀气，之前的慵懒一扫而空：“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什么恶作剧电话，如果你无聊的恶作剧，那么我会追查这个号码的。”
林梓律被诺琳娜的灵能传音“吼”得缩了缩脖子，又听到芙兰娜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的语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脱了，吐了吐舌头，赶紧找补，语气也变得正经和急促起来：“诶诶诶！别激动！别激动！科尔瑞安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诺琳娜·维斯佩拉少尉现在过得很好，她就在我身边，在莫拉莱斯！是她想见你！我是联邦理事会书记官林梓律，是诺琳的朋友！”
她一边说，一边赶紧把手机塞到了急得直跺脚的诺琳娜手里。
诺琳娜接过手机，手还在微微颤抖，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开口时，那压抑了四年的思念和哽咽依旧无法控制地流露了出来：
“小芙……是我……别听梓律她乱说话……她、她平时在非工作时间说话就这样不太靠谱。”诺琳娜狠狠地瞪了在一旁讪笑的林梓律一眼，然后继续对着话筒，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是我，小诺……诺琳娜……我找到你了……或者说，是梓律帮我找到你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能听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倒吸凉气的声音。
过了好几秒，芙兰娜的声音才再次传来，那冰冷的戒备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带着剧烈颤抖的、仿佛梦呓般的声音。
芙兰娜声音颤抖着询问：“小……诺？……真的……是你？你的声音……我不是在做梦？……等等，林梓律？那个理事会着名的‘星空小公主’书记官？”
“是我，小芙。”诺琳娜的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但脸上却绽放出了四年来最灿烂、最释然的笑容，“不是梦……我真的找到你了。极东星域，莫拉莱斯星球……我们……我们该重新见面了。你……愿意来吗？”
林梓律翠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惊讶和关切，她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用力回握住诺琳娜冰凉的手指，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诺琳，别急，慢慢说。那个人……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比……比你和我，还有诺维米娅，卡缇娅，斯特瑞尔这些在军校里认识，一路走来的伙伴还要重要吗？”她问出这句话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理解朋友内心最深处的真诚。
诺琳娜用力地、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林梓律的手背上，带着微凉的触感。“不……不是的，梓律。”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们……卡缇、斯特拉、诺维，还有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是现在的光……但是……但是芙兰娜……她……她是不一样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天蓝色的眼眸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个冰冷而绝望的起点。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遥远而真切的痛楚。
“梓律，你认识的我，是可以和你战平的同类，星际军的少尉军官诺琳娜·维斯佩拉……但在这之前，我什么都不是……连一个正常的联邦公民都算不上……”
她开始讲述那段被深深埋藏的过往，声音轻得像是在梦呓：
“我最早的记忆……是在西格森七号星球，一个编号为‘繁育中心Gaa’的繁育工厂里。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代号：‘N-’。我们是被批量生产出来的‘克隆人开拓者’，是消耗品，是工具……”诺琳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麻木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刻骨铭心的寒意。
“而我，更是一件‘残次品’。”她苦涩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娇小的、那永远长不大的身体，继续说道：“他们称我们这种体型为‘伪幼儿’，是一种基因表达错误，不符合‘开拓者’的标准体能规格。所以，在我刚刚具备基本意识，连这个世界都还没看清的时候，就被判定为‘无用单元’……像处理垃圾一样，被装进裹尸袋，扔到了星球表面一个巨大的废料堆积场，任其自生自灭……”
林梓律翠绿的眼眸骤然收缩，握着诺琳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她来自索拉瑞斯的政治家族，自幼生活在联邦的顶层，虽然知道繁育工厂的标准，也知道其背后的残酷逻辑，庆幸的是，她是精英家族的女儿，即便是自然出生的“伪幼儿”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
但林梓律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听到一个亲历者、还是她视为挚友的人，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述说这种非人的遭遇，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过和愤怒。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紧紧地握住诺琳娜的手，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心疼。
“那里……好冷……好黑……充满了腐烂和金属锈蚀的气息……”诺琳娜的身体微微发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时的绝望，“我从麻醉中醒来后拼尽全力的侥幸从内部打开了裹尸袋，当我以为……我就要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那片垃圾山里时……直到……”
她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天蓝色的眼眸中泛起追忆的温暖。
“直到……我再次醒来时……然后，我发现我在一处公寓里，我看到了光，温暖……还有一张……和我一样的同类伙伴的小脸……”
诺琳娜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泪，也带着光。
“她就是芙兰娜……她也是‘伪幼儿’，是另一个自然出生的伪幼儿。她说……她发现了我，用她瘦小的胳膊，费了很大的力气，把我从那个袋子里拖了出来……带我返回了她的‘家’……一处父母在工业事故中牺牲后唯一留下的公寓内。”
“是她……给了我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诺琳娜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依恋，“也是她，给了我名字……‘诺琳娜·维斯佩拉’……她说，‘N-’不是一个名字，不是一个编号，我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属于人的名字……维斯佩拉，是‘黄昏星’的意思……她说，我就像她在绝望的黑夜里看到的第一颗星星……”
林梓律静静地听着，翠绿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水光。她能想象出，在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弱小的孩子之间，在工业星球彼此依靠、挣扎求生的画面有多么令人心碎，又有多么温暖。
“我们一起……在西格森七号那个冰冷的工业星球里活着。”诺琳娜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相依为命的辛酸和微小的幸福，“我们住在那一间公寓里，有着最简单的快乐，偶尔一起出门在废弃的机械残骸里寻找能用的东西……晚上，我们挤在那个小小的‘家’里，看着公寓窗外那片被工业雾霾笼罩的、几乎看不到星星的天空……”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充满向往：“就是在那时候，芙兰娜对我说……她说，‘小诺，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我们要去看真正的星星！去看像梦里一样，闪烁着各种颜色，铺满了整个天空的繁星！我们要活成……活成梦想中的繁星之彩！’”
“繁星之彩……”林梓律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她忽然明白了诺琳娜所在的小队为什么叫“繁星小队”，明白了诺琳娜为何对星空有着那样执着的向往。原来，那不仅仅是浪漫，更是一个从绝望中诞生的、支撑着她们活下去的约定。
“后来……我们真的开始偷偷计划。”诺琳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和悲伤，“我们攒了很久的东西，摸清了星港的规律，买了一张最便宜的，去临近都市星球墨缇斯星的船票，但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想混入星港后偷偷登上前往花园星球安德莉亚的飞船。后来我们终于找到机会，潜入了西格森七号星港的内部，悬浮驳接平台处，躲在储藏室里……我们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奔向星空了……”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天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可是……在星港突然发生了意外，有一个工人进了储藏室，我和芙兰娜一人躲在一个货箱里。结果，我躲到的货箱正是要被托运送去极东星域，都市星球桑科洛尔的货箱。无人机用牵引光束带着我所在的货箱前往了去到桑科洛尔的飞船的货舱，等到货舱关闭，飞船起飞后……就这样，我和她失散了”
“我再也没有见过她……”诺琳娜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被那艘货船带到了极东星域的桑科洛尔……后来，为了生存，也为了也许有一天能有机会找回她，在一场意外的灵能觉醒后，我被桑科洛尔方面引荐进入了星际军，到达了维克图斯军校……再后来，遇到了诺维、卡缇、斯特拉，还有在2350年认识了你。”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林梓律，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恳求：“梓律……你明白吗？芙兰娜……她不仅仅是救了我，给了我名字和生命的恩人……她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是我活下去的第一个理由，是和我约定要一起去看繁星之彩的……最重要的半身……没有她，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诺琳娜·维斯佩拉……我之所以加入星际军，之所以这么努力，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凭借星际军的信息网络，找到她……”
林梓律静静地听完了诺琳娜的诉说，翠绿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心痛，有震撼，有对诺琳娜过往遭遇的怜惜，更有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名叫芙兰娜的女孩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和敬意。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擦去诺琳娜脸上的泪水，声音无比坚定和温柔：
“我明白了，诺琳。完全明白了。”她用力点头，“她对你来说，是无可替代的。这份寻找，意义重大。”
她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并不是手机，这是联邦理事会高级官员配备的、拥有极高权限的设备。她的表情变得认真而专业：“告诉我她的全名，诺琳。只要她还在联邦的疆域内，只要她使用这个身份，我就有办法帮你找到线索。”
诺琳娜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急切地说：“她叫芙兰娜·科尔瑞安！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林梓律快速在终端上输入了名字，翠绿的眼眸紧盯着屏幕。几秒钟后，她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芙兰娜·科尔瑞安……这个名字在联邦公民数据库中的登记记录有……嗯，让我看看……个同名同姓的。范围太大了。你也知道的，诺琳，整个人类文明的足迹遍布银河系五大星域，殖民星球数十万计……重名的人太多了”
诺琳娜连忙补充道，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更精确的信息是，芙兰娜和我们一样，是‘伪幼儿’，体型娇小。她有一头很漂亮的、像春天新叶一样的翠绿色长发，她总是喜欢扎成双马尾。还有……她的眼睛很特别，是异色瞳，左眼是金色的，像金色的耀阳一样，右眼是灰色的，像雨幕的天空一般。相辅相成之下非常好看。”
林梓律根据这些特征再次进行筛选。终端屏幕上的结果迅速减少，但依然剩下几个。她看着诺琳娜，语气带着鼓励，但也透着理事会精英的严谨继续说道：“诺琳，还有没有更精确的信息？比如她可能所在的星域、职业、或者任何特殊的标记、习惯？你知道的，银河系太大了，光是极东星域就有上万颗居住星球，仅凭外貌特征，即使很独特，筛选起来也有难度。”
诺琳娜深吸一口气，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惊天秘密，一字一顿地说：
“我最后一次得到关于她的确切消息……是之前在艾莫莉丝星球的毕业考核，我们在净化当地的虚境异构体……我和一个异构体的战斗产生的灵能震荡跨越天文距离和芙兰娜共鸣了……我知道了她现在有可能在哪。”
诺琳娜又想起来那场战斗，异构体死亡后爆炸，产生的灵能跨越宇宙天文距离和芙兰娜短暂共鸣。以及听到的那些话
“这是什么灵能波动……空间？等等，难道是……小诺！！！阿芙罗拉，赶紧定位刚才那道灵能波动，快点啊！”
“什么灵能波动？啊，应该是虚境自然活动产生的涟漪效应吧，很快就消散了，等等，科尔？你现在怎么回事，精神状态似乎不对，需要像校准钟表一样校准你的时间权能么？你知道我们NIA特工训练手册要求管理个人情绪的。”
“你这精神病人，我没有和你一样精神分裂到脑子里面比联邦议会都人多……管什么新星情报局特工手册！我肯定那是小诺！我必须见她……”
“……小诺……等我……一定……找到……”
她抬起头，直视着林梓律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的翠绿色眼眸，清晰地对着林梓律说道：“梓，这么搜索，芙兰娜·科尔瑞安……新星情报局的特工。”
林梓律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诺琳娜话语中的关键信息——“新星情报局的特工”。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专注，带着理事会官员特有的审慎，轻声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合理的疑惑：“NIA？诺琳，你确定你要找的芙兰娜在NIA系统里？如果你这么确定，为什么之前不尝试通过星际军的渠道联系呢？虽然军务部和理事会是平行系统，但跨部门协查的申请流程应该还是存在的。”
诺琳娜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黯然，她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梓律，不一样的。星际军属于联邦军务部系统，而NIA直接对联邦理事会负责，是独立的情报机关，保密等级极高。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星际军少尉，权限有限。跨系统查询一名现役NIA特工的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申请，也需要层层审批，而且很容易被以权限不足或涉及机密为由驳回。”她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后怕和庆幸，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是在艾莫莉丝星球毕业考核的那场意外中，因为灵能的特殊共鸣，才偶然感知到小芙可能和NIA有关。在那之前的四年里，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是生是死……我甚至不敢确定她是否还在联邦的控制区内……”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哽咽：“在此之前我试过……用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在星际军的内部数据库里，在公开的星际网络信息中……但都石沉大海。芙兰娜·科尔瑞安这个名字，就像消失在了星海里一样……直到那次共鸣……”
林梓律看着诺琳娜眼中深切的痛苦和希冀，心中了然。她完全理解了诺琳娜的处境和这份委托的重量。作为理事会书记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NIA系统的封闭性和高保密级别。一个星际军少尉想要跨系统寻找一名NIA特工，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她自己，凭借特殊的身份和权限，确实是目前最有可能帮助诺琳娜的人。
“我明白了。”林梓律点了点头，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不再多问。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个人终端上，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调用了更高级别的查询权限，直接接入理事会内部的人事信息索引系统（非核心机密部分），并将搜索范围锁定在“新星情报局（NIA）现役及预备役人员数据库”。
她输入了关键信息：“芙兰娜·科尔瑞安”，并附加了诺琳娜提供的精确外貌特征：“伪幼儿体型，翠绿色长发（偏好双马尾），异色瞳（左金右灰）”。
终端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筛选、比对。这一次，范围被极大地缩小了。几秒钟后，屏幕定格，只显示出了一份高度简略、大部分信息都被加密遮挡的档案摘要。档案右上角，是一张小小的、似乎是入职时拍摄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少女，有着一张和诺琳娜一样仿佛时间停滞的精致面庞，看起来年纪相仿。她并没有扎着诺琳娜记忆中熟悉的双马尾，而是将那头如同春叶般的翠绿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显得干练了几分。然而，那双眼睛——左眼是璀璨如熔金般的金色，右眼是冷静如雾霭般的灰色。这独特的异色瞳，如同烙印般刻在诺琳娜的记忆深处，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尽管发型变了，气质似乎也沉淀了些许，褪去了年少时的跳脱，多了几分属于特工人员的内敛，但诺琳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她！芙兰娜！她的芙兰娜！
诺琳娜的呼吸瞬间停滞，天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张小小的照片，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想要触摸屏幕上的影像，却又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梦。
林梓律将终端轻轻推向诺琳娜，声音放得更柔：“诺琳，你看是这个人吗？”
诺琳娜用力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点着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是……是她……就是小芙……不会错的……”
林梓律的目光也落在了档案下方的几行未被加密的基础信息栏上，轻声念了出来，确认道：“芙兰娜·科尔瑞安……身份确认，NIA系统登记人员。备注信息：辉翼级时间系灵能者……已完成为期四年的NIA特工学院培训……现已进入为期两个月的结业休假状态……休假结束后，将正式纳入NIA外勤行动序列……”
“时间系灵能者……”诺琳娜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汇，天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然。是了，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小时候和芙兰娜在一起时，总会有种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清的奇异感觉。原来，和四年前诺维米娅的推论一样，芙兰娜拥有时间系灵能。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她们失散四年后，还能通过一次剧烈的灵能爆炸产生跨越星海的共鸣。时间与空间的涟漪，将二人跨越天文距离的彼此相连。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诺琳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梓律，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感激，“梓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林梓律看着好友激动万分的模样，翠绿的眼眸中也漾起了温暖的笑意，她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地微微扬起了下巴：“嘿嘿，这下知道本书记官的厉害了吧？”但她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迅速和体贴，她切换了终端的功能，从查询界面退了出来，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
“既然确认了，那还等什么？”林梓律冲着诺琳娜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搞事情意味的狡黠笑容，随后说道：“我直接帮你打个电话给她，约她过来！莫拉莱斯可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调出了刚才记下的、档案中登记的芙兰娜非工作线路的私人联系方式。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做什么恶作剧般，按下了拨号键，并且顺手打开了免提功能，将手机放在了洗手台上。
“嘟……嘟……”
拨号音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回荡，每一声都敲在诺琳娜的心弦上。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天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部手机，仿佛它能决定她的命运。
几声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一个略显清冷、带着一丝慵懒、但又透着一股干练劲的女声从听筒中传来，语气平淡，甚至有点像是应付推销电话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芙兰娜如此说道：“这里是科尔瑞安。请问哪位？事先声明，我不买保险，不办理贷款，也不升级任何通讯套餐，谢谢。”
这个声音……虽然比记忆中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疏离，但那独特的语调，那熟悉的节奏……诺琳娜的眼泪再次决堤，但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充满激动和期待的目光看向林梓律。
林梓律听到这开场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她似乎觉得这种“重磅消息”就该用最戏剧的方式抛出，
于是，林梓律故意用一种带着点神秘和戏谑的语气对着话筒说道：“嘿，电话那头的科尔瑞安小姐，想见到你魂牵梦绕、找了四年的那个人吗？告诉你个好消息，她现在就和我在一起哦。”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而站在林梓律旁边的诺琳娜，气得差点跳起来！她猛地扭头，用杀人般的眼神瞪向林梓律，同时集中精神，一道急促的、带着强烈不满和羞恼的灵能传音直接冲进了林梓律的脑海：“林！梓！律！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听起来就像是你绑架了我一样！会不会说话啊！梓！把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在长达三秒的沉默后，芙兰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骤然变得极其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凌厉的杀气，之前的慵懒一扫而空：“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什么恶作剧电话，如果你无聊的恶作剧，那么我会追查这个号码的。”
林梓律被诺琳娜的灵能传音“吼”得缩了缩脖子，又听到芙兰娜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的语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脱了，吐了吐舌头，赶紧找补，语气也变得正经和急促起来：“诶诶诶！别激动！别激动！科尔瑞安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诺琳娜·维斯佩拉少尉现在过得很好，她就在我身边，在莫拉莱斯！是她想见你！我是联邦理事会书记官林梓律，是诺琳的朋友！”
她一边说，一边赶紧把手机塞到了急得直跺脚的诺琳娜手里。
诺琳娜接过手机，手还在微微颤抖，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开口时，那压抑了四年的思念和哽咽依旧无法控制地流露了出来：
“小芙……是我……别听梓律她乱说话……她、她平时在非工作时间说话就这样不太靠谱。”诺琳娜狠狠地瞪了在一旁讪笑的林梓律一眼，然后继续对着话筒，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是我，小诺……诺琳娜……我找到你了……或者说，是梓律帮我找到你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能听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倒吸凉气的声音。
过了好几秒，芙兰娜的声音才再次传来，那冰冷的戒备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带着剧烈颤抖的、仿佛梦呓般的声音。
芙兰娜声音颤抖着询问：“小……诺？……真的……是你？你的声音……我不是在做梦？……等等，林梓律？那个理事会着名的‘星空小公主’书记官？”
“是我，小芙。”诺琳娜的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但脸上却绽放出了四年来最灿烂、最释然的笑容，“不是梦……我真的找到你了。极东星域，莫拉莱斯星球……我们……我们该重新见面了。你……愿意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