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隧道惊魂与“哑巴”-《重生系统逆袭:九十日轮回》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坚硬的甲壳在粗糙的砂岩地面上刮擦、摩擦,又像是某种多足的生物在黑暗中快速爬行时,节肢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密集而令人牙酸的声响。这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隧道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绝对黑暗里,四面八方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节奏感,迅速由远及近。与之相伴的,是那几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的光点,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一上一下地移动着,仿佛附着在某种活物的头颅上,带着一种狩猎前的冷酷与贪婪,死死地锁定了林伟这个闯入者。

  林伟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又在下一秒被泵往全身,带来一种冰火交织的战栗。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他怀疑整个隧道都能听见。极致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让他僵直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比之前面对枪口和恶犬时更甚的、一种源于对未知黑暗生物的本能恐惧,死死攫住了他。

  是老鼠?不可能!普通老鼠不会有这种密集而充满威胁的爬行声,更不会有这种令人心悸的幽绿目光!是蛇?还是……在这废弃数十年、深入地底、阴冷潮湿的隧道环境中,滋生的某种不为人知的、产生了可怖变异的生物?U盘信息中那些关于“试验场”、“异常波动”的碎片,如同噩梦般闪过脑海,让他不寒而栗。

  他死死攥紧了手中那把沾满血污和泥垢、此刻成为他唯一依靠的军用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勉强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电量濒临耗尽的强光手电,拇指死死按在开关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打开?光线会彻底暴露自己的位置,成为黑暗中最醒目的靶子。不打开?在这绝对的黑暗里,他就是待宰的羔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恐惧几乎要压垮理智的瞬间,那窸窣声猛地变得急促尖锐!伴随着一阵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刺耳的“吱吱”尖啸,那几对幽绿的光点骤然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腥风,从黑暗中猛地向他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不能再犹豫了!

  林伟猛地按下了手电开关!

  “啪!”

  昏黄、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柱,如同濒死者的最后一口呼吸,艰难地刺破了沉重的黑暗,瞬间照亮了前方狭窄的扇形区域!

  光线下出现的景象,让林伟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老鼠!那是七八只体型大得反常、几乎堪比半大野猫的怪物!它们的皮毛并非正常的灰色或褐色,而是一种病态的、夹杂着暗红斑块的灰黑,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大片地脱落,露出底下粉红色、布满褶皱的丑陋皮肤。尾巴粗壮如鞭,尖端却光秃秃的,带着恶心的肉瘤。最恐怖的是它们的头部:吻部尖长,露出惨白、带着暗黄污渍的尖锐獠牙,涎水如同粘稠的丝线从嘴角不断滴落。而那双眼睛——完全不是哺乳动物应有的模样,而是如同腐烂的猫眼石,散发着纯粹的、毫无生气的幽绿磷光,充满了疯狂、饥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

  变异鼠!而且是极具攻击性的变异体!

  “滚开!”林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扭曲、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绝望暴怒的咆哮,这声音在封闭的隧道中激起空洞的回响,更添了几分诡异。他强忍着左腿伤口传来的、几乎要让他昏厥的撕裂般剧痛,猛地挥动手中的匕首,朝着最先扑到眼前的一只巨鼠狠狠劈去!

  匕首划过空气,带起一道微弱的寒光!

  “吱——!”冲在最前面的巨鼠反应极快,竟然在半空中诡异一扭,匕首的锋刃擦着它的脊背划过,只削下了一撮肮脏的毛发,带起一溜血珠。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它撞得翻滚出去,发出尖锐的痛叫。

  然而,这一击非但没有吓退鼠群,反而像是点燃了火药桶!剩余的变异鼠被同伴的鲜血和疼痛的嘶叫彻底激发了凶性,它们发出更加刺耳的“吱吱”狂叫,从不同的角度,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般,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目标直指林伟血肉模糊的小腿、脚踝等防御薄弱处!

  林伟又惊又怒,背靠冰冷的岩壁,将自己最大的弱点保护起来,手中的匕首疯狂地挥舞、格挡、劈砍!昏黄闪烁的光线下,人影与鼠影疯狂纠缠,匕首破空的锐响、变异鼠尖利的嘶叫、利齿啃咬在岩石上发出的“咔咔”声、以及林伟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隧道中混合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这些变异鼠不仅体型巨大,而且异常灵活狡猾,速度惊人!它们似乎还保留着鼠类的狡诈,懂得协同攻击,一只正面佯攻,另外几只就从侧面甚至试图爬上岩壁从上方偷袭!林伟本就重伤虚弱,体力濒临耗尽,动作迟缓僵硬,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基础格斗本能”带来的、对危险轨迹的微弱预判在勉力支撑。好几次,冰冷的鼠牙几乎是擦着他的皮肉掠过,带起一阵鸡皮疙瘩;锋利的爪子在他本就破烂的裤腿上撕开新的口子。

  “噗嗤!”又一只从侧面偷袭的巨鼠被林伟一个险之又险的反手刺击,用匕首贯穿了脖颈,腥臭发黑的血液喷溅而出,淋了他一手臂。但与此同时,另一只体型稍小的变异鼠利用同伴用生命创造的间隙,如同鬼魅般窜上了他的右腿,尖锐的獠牙狠狠咬向了他小腿肚上刚刚被咬伤、尚未包扎的位置!

  “呃啊——!”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林伟的神经!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嵌入肌肉、摩擦骨头的可怕触感!他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求生的本能让他左手猛地松开手电(手电掉在地上,光柱胡乱滚动,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岩壁上,更添混乱),五指成爪,狠狠抓向腿上的老鼠,同时右手的匕首柄顺势狠狠砸向鼠头!

  “砰!”沉闷的撞击声。老鼠吃痛,松开了口,但林伟的小腿上已经留下了几个深深的、血流如注的齿洞!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一阵眩晕,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而更多的变异鼠,嗅到了更浓郁的血腥味,眼中绿光大盛,攻势更加疯狂!眼看就要将他彻底扑倒、分食!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伟以为自己必将葬身鼠口的绝望时刻——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仿佛能刺破耳膜、带着某种独特颤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响起!这声音快如闪电,与隧道内所有的嘈杂声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的死亡气息!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只正凌空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林伟咽喉的巨鼠,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迎面击中!它的整个头颅,从眉心位置猛地炸开!不是简单的贯穿伤,而是真正的爆裂!暗红色的血液、灰白色的脑浆、碎裂的骨茬混合在一起,呈放射状向后喷溅!它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僵直了一瞬,然后软塌塌地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林伟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咻!咻!咻!咻——!”

  接连四声几乎连成一线、快得不可思议的破空声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点名!

  围攻林伟的另外四只变异鼠,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在瞬间被剥夺了生命!一只被从侧面射来的东西贯穿了太阳穴,钉在了岩壁上;一只跃在半空的被击穿了脊柱,瘫软下来;一只正要咬向他脚踝的,脑袋同样爆开;最后一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被精准地射穿了心脏部位!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从第一声破空响起,到所有变异鼠毙命,总共不超过三秒钟!刚才还疯狂嘶叫、凶悍无比的鼠群,瞬间变成了地上五具尚带余温、死状凄惨的尸体。隧道里骤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林伟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巨响,以及地上那盏滚落的手电发出的、摇曳不定的昏黄光柱。

  林伟僵在原地,浑身被冷汗和腥臭的鼠血浸透,握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这是什么武器?弩箭?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这准头、这速度……黑暗中一击毙命,连杀五只高速移动的目标?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难道是……“清理者”的新式装备?可他们为什么要救自己?

  无数的疑问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紧张地握紧匕首,猛地抬头,望向破空声传来的方向——隧道更深处的黑暗。他捡起地上的手电,颤抖着将光柱扫过去,但光线所及之处,只有空荡荡的铁轨、潮湿的岩壁和无尽的幽暗,看不到任何人影。

  “谁?谁在那里?”林伟嘶哑着喉咙问道,声音因恐惧和脱力而变调,在隧道中引起微弱的、令人不安的回音。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那精准无比的屠杀从未发生过。但这种寂静,比之前的鼠患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徒劳地扫动,林伟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刚才的救援是善意还是另有图谋?他强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和眩晕感,背靠岩壁,摆出防御姿态,尽管他知道这在这种未知的存在面前可能毫无意义。

  就在他精神紧绷到极致,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从隧道深处,距离他大约三十米开外的一处阴影里,一个极其低沉、沙哑、仿佛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又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地方口音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响起:

  “过、来。”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询问,没有威胁,甚至没有一丝好奇,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岩石本身的命令口吻。这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隧道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敲打在林伟的心上。

  林伟心中剧震!这个声音……这种语气……陈默模糊的描述瞬间闪过脑海——‘那家伙比狐狸还精’,‘欠我条命’,‘绝对可靠’……难道真的是他?那个神秘的“哑巴”?

  一丝绝处逢生的、难以置信的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几乎冻结的心脏。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在经历了这么多背叛和陷阱之后,他早已不再是那个轻易相信他人的傻小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试探着说道:“是……是陈默让我来的!我找‘哑巴’!”他刻意加重了“陈默”和“哑巴”这两个关键词,这是陈默留下的唯一接头暗号。

  话音在隧道中回荡,渐渐消散。依旧没有立刻回应。黑暗中,只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注视感”笼罩着他,仿佛在审视,在评估。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就在林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或者对方已经离开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简短:

  “东西。”

  东西?林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陈默当时似乎随手给了他一个什么……他连忙忍痛在身上摸索,终于在裤子口袋里一个隐蔽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小小的金属物件——是一枚造型古朴、边缘有些磨损、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类似鹰头图案的铜制徽章。陈默当时塞给他时,只说了一句“或许有用”,他当时没在意,差点忘了。

  他连忙将徽章举起,对着黑暗的方向:“是这个吗?”

  没有回答。但林伟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注视感”似乎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了他手中的徽章上。片刻后,沙哑的声音道:“过来。慢点。别耍花样。”

  这一次,语气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丝丝,但依旧冰冷。

  林伟不敢怠慢,也顾不上腿上新添的咬伤和浑身散架般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不敢走太快,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让他冷汗直流。手电光柱在前方谨慎地扫动,既想看清对方,又怕激怒对方。

  走了大约二十多米,在隧道的一个天然形成的、向内凹陷的弯道后面,手电光终于照亮了一个背靠着岩壁、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人影。

  那人靠坐在那里,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稳,如同山岩的一部分。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有些地方打了补丁的旧军装(没有任何标识和肩章),外面随意地套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帆布夹克,脚上是一双厚重的、沾满泥渍的劳保鞋。头上戴着一顶帽檐破旧、塌陷下去的毡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硬朗、布满了青黑色胡茬、如同刀削斧劈般的下巴。他看起来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坐在那里,却自然散发出一种历经硝烟、沉淀下来的、磐石般的冷硬气息,让人不敢小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放在膝上的那件武器——一把造型古朴、却保养得锃亮、透着冰冷杀气的钢弩。弩身是暗哑的深灰色金属,弩臂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弓弦绷得紧紧的。刚才那瞬间击杀五只变异鼠的,显然就是这把看似原始、却威力惊人的冷兵器。此刻,一支黝黑无光、三棱带血槽的弩箭已经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弦上,箭镞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微光,看似随意,却隐隐笼罩着林伟可能移动的每一个方向。

  “哑巴”抬起一只裹着粗糙帆布手套的手,用手背挡住了林伟照射过来的、有些晃眼的手电光,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林伟心中一凛,连忙将手电光柱移开,低声道:“对不起。”他走近几步,在距离对方约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表示尊重,也留有反应的空间。借着微弱的光线,他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久经沙场、与死亡为伴的冷冽气息。这人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年纪,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但那双隐藏在帽檐深深阴影下的眼睛,偶尔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冷电般扫过林伟时,却锐利得让人心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的所有秘密和虚弱。

  “伤。”哑巴又吐出一个字,目光落在林伟那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的左腿和包扎粗糙、仍在渗血的双手上,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伟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简单地说道:“被一伙很专业的人追杀,从城里逃出来的,差点死在外面。陈默说……如果走投无路,可以来老矿区找您。”他刻意省去了很多细节,尤其是关于U盘和系统的事,现在还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

  哑巴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慢,甚至带着点久坐后的僵硬,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重心没有一丝晃动,仿佛一头在巢穴中起身的老年雪豹。他走到林伟身边,蹲下身,伸出那只戴着粗糙手套的手,毫不客气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揭开林伟腿上被老鼠咬烂、被血浸透的临时包扎布条,查看伤口。他的手指触碰伤口边缘时,力道不轻,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疼得林伟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没吭一声,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哑巴仔细查看了腿上的咬伤和旧伤,又拉起他的手腕,看了看他掌心深可见骨的割伤和磨损,最后,帽檐下的目光在他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评估着他的失血程度和体能状态。然后,他站起身,简洁地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伟,转身,抱着那把上了弦的钢弩,迈步朝着隧道更深的黑暗走去。他的脚步落在地上,轻捷得几乎听不到声音,仿佛一只在黑暗中潜行的猫,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到了骨子里。

  林伟不敢多问,也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话都是浪费体力。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忍着全身钻心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踉跄着跟上。虽然对这个沉默寡言、浑身是谜的男人充满了疑问和一丝本能的畏惧,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两人一前一后,在漆黑、死寂的隧道中沉默前行。哑巴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有意照顾林伟这个重伤员,但他总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障碍物和低矮的岩壁凸起,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林伟跟在他身后,借助对方隐约的背影和远处手电的微光(他不敢一直开着手电省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感觉自己就像在跟随一个引导亡魂的幽灵,走向未知的深渊。

  隧道仿佛没有尽头,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主要是林伟的)和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在林伟感觉体力即将再次耗尽,眼前阵阵发黑时,走在前面的哑巴突然停了下来。

  他停在隧道侧壁一处看起来毫无异常、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壁前。只见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在几块看似天然形成的岩石凸起上摸索了几下,似乎按动了某个极其隐蔽的机括。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簧响动。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石头摩擦的声音响起!那面看似完整的岩壁,其中一块约一人高、半米宽的巨大岩石,竟然缓缓地向内旋转,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略带霉味、但比隧道中清新干燥得多的空气从里面涌出!

  林伟看得目瞪口呆!这机关设计得如此精妙隐蔽,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哑巴侧身,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林伟压下心中的震惊,也连忙侧身跟上。

  钻进缝隙,里面豁然开朗!这是一个不大但相当规整的天然岩洞,大约二十平米见方,明显被人为精心改造过。洞壁被修葺得相对平整,甚至还用混合了草筋的泥土进行了简单的粉刷。洞顶有一道天然的裂缝,巧妙地安装了一块磨砂玻璃,将外面微弱的星光引入,提供了一点可怜的照明。角落里,挂着一盏散发着昏黄温暖光线的老式煤油灯,这是洞内主要的光源。

  洞内一角,用干燥的茅草和厚厚的、洗得发白的帆布铺成了一个简易的地铺,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张破旧但干净的狼皮褥子。旁边有一个用石块和泥土垒砌得十分牢固的简易灶台,上面放着一个黝黑的小铁锅和几个搪瓷缸子。洞壁一侧,开凿了一个小小的壁龛,里面放着一些简单的调料、压缩干粮和几个罐头。最让林伟惊喜的是,他听到了清晰悦耳的“滴答”声,循声望去,在岩洞另一侧的角落,有清澈的水珠不断从岩石缝隙中渗出,滴落下方一个被打磨光滑的石洼里,已经积攒了半洼清澈见底的淡水!水洼旁边还放着一个葫芦做成的水瓢。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五脏俱全、隐蔽性极高的完美避难所!与外面那个危机四伏、阴冷潮湿的死亡隧道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

  “水,可以喝。”哑巴指了指那个石洼,声音依旧沙哑平淡。然后他走到那个壁龛旁,从一个破旧但结实的木箱里拿出一个军用水壶,扔给林伟。又拿出一个更小的、带着红十字标记的铁皮盒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干净的纱布、绷带、一小瓶标签模糊的高度白酒、一包磺胺消炎药粉,甚至还有一套用油纸包好的缝合针线!

  “自己处理。干净点。”哑巴言简意赅地吩咐道,然后便走到洞口那块伪装岩石旁,将其轻轻推回原位,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和透气。接着,他走到洞口内侧,靠墙坐下,拿起那把钢弩,开始默默地擦拭保养,不再看林伟,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暂时收留的流浪动物。

  林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绝处逢生的感激,更有一种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男人的深深忌惮和一丝敬畏。他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知道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他先走到石洼边,用葫芦瓢舀起清冽甘甜的泉水,贪婪地喝了几大口,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和身体终于得到了滋润。然后,他拿起水壶装满了水,又拿起白酒和急救盒,走到煤油灯下光线最亮的地方,开始咬牙处理自己一身恐怖的伤口。

  用泉水清洗伤口,用高度白酒消毒(那滋味如同上刑),撒上消炎药粉,用相对干净的纱布和绷带重新仔细包扎……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但他硬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力,一声不吭地完成了。哑巴提供的药品虽然简陋,但在这个环境下已经是雪中送炭。处理完伤口,他又就着冷水,艰难地咽下了几块哑巴扔过来的、硬得像石头但能快速补充能量的压缩干粮,胃里终于有了点踏实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倒在那个铺着狼皮的地铺上,感觉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虽然全身依旧无处不痛,虚弱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但至少暂时安全了,伤口得到了正确的处理,补充了水分和食物。这短暂的安宁,来之不易。

  他看向洞口那个如同融入岩石般的沉默背影,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身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这个男人救了他,给了他庇护,却冷漠得像一块冰。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隐居在此的退伍老兵?一个躲避仇家的高手?还是……与那个U盘、与“清理者”有着某种不为人知关联的存在?

  “谢谢。”林伟最终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语气真诚。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这份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

  哑巴擦拭弩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极其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嗯”声,算是收到了。然后,洞内便恢复了寂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远处岩缝水滴落入石洼的、规律的“滴答”声。

  这寂静并不让人安心,反而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和未解的谜团。林伟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透支让浓重的睡意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是恢复体力。

  但在闭上眼睛,沉入睡眠之前,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看了一眼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界面。

  【剩余寿命:57天06小时45分18秒】。

  他活下来了。又一次。但危机远未结束。“清理者”像跗骨之蛆,绝不会放弃。而那个“冰冷注视者”和关于“钥匙”的惊天秘密,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眼前的这个“哑巴”,是庇护所,是盟友,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沉默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思绪。然后,再也抵挡不住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意识迅速被黑暗吞噬,沉沉睡去。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对安全的睡眠。尽管身处谜团中心,前途未卜,但至少此刻,他有了一个坚固的避风港。

  而在他沉入深度睡眠之后,洞口那个如磐石般的身影,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透过那条细缝扫视了一下外面的黑暗,然后再次落回洞内,在林伟沉睡的、苍白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有审视,有回忆,或许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与决绝。

  (第十二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