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徐佛的难处-《皇后们,这真不是后宫聊天群》

  清晨的归家院,笼罩在江南特有的氤氲水汽中,临水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这氛围本该清幽雅致,然而,前厅的气氛却颇有些凝重。

  徐佛坐在主位下首,脸上挂着勉力维持的、职业化的温婉笑意,眼神深处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无奈。

  她的对面,端坐着一位身着酱紫色团花绸袍、头戴方巾的老者,正是致仕在家的原礼部侍郎周道登。

  周道登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眼皮微抬,扫视着厅内的陈设,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法令纹深刻,此刻正微微牵动,露出看似和煦实则倨傲的笑意。

  “徐夫人。”

  周道登放下茶盏,声音不高,眯着眼道:“陛下登基,起复肱股之臣,老夫亦在其中,不日便将启程。前日所言之事,不知夫人考虑得如何了?”

  徐佛攥紧手中罗帕,指节发白:“周老大人舟车劳顿,先用些茶点......”

  “不必了。”

  周道登摆摆手:“先将杨爱那丫头唤过来我看看,自上次一见,老夫就瞧着甚是投缘,欲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将来也给她谋个好前程,总好过在此间......虚度光阴。”

  话语间,那“虚度光阴”四字刻意加重,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厅外隐约传来的丝竹之声。

  听闻此言,徐佛暗骂周道登不要脸。

  这老匹夫,分明是看中了杨爱的灵秀,欲纳为禁脔,却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教导”、“前程”。

  她强压下怒意,赔笑道:“周大人垂爱,是那丫头的福分,只是......杨爱年幼懵懂,骤然离了熟悉之地,恐难适应。”

  说着,徐佛顿了顿,见周道登有些不耐,又补充道:“况且她琴艺未成,字画也还稚嫩,妾身想着再悉心教导些时日,待她略通些门道,再送至大人府上侍奉,岂不更好?也免得......有负大人厚望。”

  “哼。”

  周道登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徐夫人此言差矣,雏鸟离巢,自当历练,老夫府中名师众多,教导她绰绰有余。”

  他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至于琴棋书画,老夫闲暇时自会指点一二,莫不是......夫人认为我教不好她?”

  “妾身不敢!”

  徐佛心头一紧,连忙起身福礼,姿态放得更低。

  周道登虽致仕,但新皇登基,他亦在起复名单之中。

  其门生故旧势力盘根错节,绝非她一个乐籍出身的归家院主人能抗衡的。

  她只能试图拖延:“只是......今日院中恰巧有贵客在,也想听她抚琴......”

  “贵客?”

  周道登嗤笑一声,打断了徐佛的话,轻蔑道:“在这江南地界,老夫倒想听听,是何方神圣能让你徐夫人如此为难?”

  他端起茶盏,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莫不是哪家商贾巨富,或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荡子?一并叫出来让老夫见识见识也好。”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跨过雕花门楣。

  “徐夫人,早膳可曾备好?在下一路风尘,倒是有些饥肠辘辘了。”

  话音落处,江祈年缓步走入前厅。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杭绸直裰,这是他从张嫣为他准备的府邸中随意拿的两套衣衫之一。

  无论是质地还是做工,都不比现代高定汉服要差,甚至还要更好几分,只是样式设计没有那么新潮好看罢了。

  他走进前厅后,仿佛完全没感受到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主位上的周道登,随后自然地走到徐佛身边空位坐下。

  周道登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以及江祈年那无视他的态度激怒了。

  他出身名门望族,自身也做过高官,在这江南士绅圈中也是备受尊崇,何曾被一个年轻后生如此轻慢?

  “放肆!”

  周道登重重一拍茶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哪里来的狂生?见了老夫不行礼问安,还敢如此无状,徐夫人,这就是你所谓的‘贵客’?一点规矩都不懂!”

  “规矩?”

  江祈年抬起眼皮,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周道登身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礼部侍郎的规矩,自然是大的,尤其是在天启年间,攀附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的那位‘九千岁’魏公公时,想必周侍郎的规矩更是做得滴水不漏,礼数周全得很,才能步步高升吧?”

  轰!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

  周道登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天启年间向魏忠贤献媚这件事,他做的极为隐秘,眼前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新皇登基,清算阉党,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甚至有望起复,正是因为他并非魏忠贤的核心党羽,且善于钻营,在关键时刻表现得“相对独立”。

  但这并不代表他干净!

  他在魏忠贤权势熏天时,确实曾多次上表“称颂”其“忠勤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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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年间魏阉势大,他也是为了更好向大明效力,才向其妥协的啊!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周道登声音发颤:“老夫......老夫素来洁身自好,岂容你血口喷人,诽谤朝廷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来人,把这......”

  然而下一刻,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原本眯着的眼突然瞪大,看向了江祈年的腰间。

  上好的羊脂玉坠。

  这玉坠本身虽价值不菲,但还不足以让周道登如此失态。

  真正让他心惊的,是玉坠的形制和龙纹!

  他曾做过礼部尚书,对这种玉坠的形制和龙纹在了解不过了,绝对是皇室特制!

  除此之外,玉坠垂落腰间,隐隐间能看到被锦袍微微遮挡的一条玉带。

  而在大明,只有帝王、一品官员、公、侯、伯、驸马或皇帝特赐者,方可用玉带。

  虽说近些年间,这个规定不再那么严格,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他再仔细打量一番,心中更是惊恐。

  江祈年的气度太超然了,远比他见过的一些郡王要有威仪。

  “而且,他洞悉我最隐秘的污点,他......他莫非是新帝特派来江南暗访的密使?!”

  “是在考察官员,还是在查办阉党余孽?!”

  “那老夫刚才的嚣张跋扈,甚至意图强纳幼女......岂不是正好撞在了刀口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