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星动洛阳,夜断巴蜀-《魂穿五代,我占寿州为王》

  洛阳宫观星殿的铜鹤灯盏里,龙脑香燃得正旺。

  李昭解下玄色衮冕,广袖拂过青铜星盘时带起一缕烟,在烛火里蜷成细蛇。

  他屈指叩了叩星盘上的位——对应蜀地分野,青铜表面还留着他方才用力过猛的指痕。

  陛下,香灰落了。裴仲堪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捧着鎏金香炉的手稳如磐石,可袖角被穿堂风掀起时,露出半截染了墨渍的素绢——方才在偏殿草拟密诏时,笔锋急抖溅上的。

  李昭闭了闭眼。

  前世案头那本《十国春秋》突然在记忆里翻页,乾宁四年,成都星变,紫霞蔽月,三日后孟知祥旧部王处回夜袭节度使府的批注刺得他太阳穴发疼。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香灰,指尖触到的不是绵软,而是前世书纸的脆响——这是他独有的预警:当记忆与星象重叠如刻,必有血光。

  去把观星台的漏壶取来。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剑。

  裴仲堪应声要退,却被他抬手拦住,不,你留下。

  殿外更鼓敲过子时三刻。

  李昭的指尖在星盘上划出弧光,目光穿透雕花木窗,落在西南方向——那里的夜空本该是墨色,此刻却浮着团暗紫,像被血浸透的绸子。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幽州城头赵延寿逃向辽营时,耶律德光的狼旗也是这般妖异的紫。

  裴卿。他转身时,玄衣下摆扫过满地香灰,你可知孟知祥上月送的蜀锦里,为何绣着南诏的金翅鸟?

  裴仲堪瞳孔微缩。

  他早让人拆过那匹蜀锦,夹层里有半枚鱼符,刻着字——南诏段氏的家徽。

  此刻被点破,他喉间发紧,却仍保持着从容:陛下是说...孟太尉欲联南诏?

  联是虚,换是实。李昭的指节抵着星盘,青铜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他想换个儿子。

  段思平之妹有孕三月了,他要把那孩子当嫡子养。

  裴仲堪倒抽一口冷气。

  王处回跟了孟知祥二十年,从绵竹起兵到占成都,哪场硬仗不是他带着亲军冲在前?

  若孟知祥真要立南诏血脉为嗣...他抬眼看向李昭,正撞进对方深不见底的眼底——那里燃着两簇火,一簇是前世的史书,一簇是今生的筹谋。

  传苏慕烟。李昭突然提高声音,惊得梁上栖鸟扑棱棱乱飞。

  苏慕烟进来时,鬓边还沾着夜露。

  她穿了件青灰色襦裙,外罩件普通妇人的粗布罩衫——方才正扮作药铺老板娘,往汴梁密探手里递解药。

  见李昭站在星盘前,她福了福身,袖中短刃的冷意隔着布料渗出来:陛下。

  川中要起风了。李昭抓起她的手,将半块刻着二字的玉牌塞进她掌心,子时起,成都、梓州、利州各派三路暗桩。

  重点盯王处回的府,他门房养的那只瘸腿黄狗,最近总往城南破庙跑——

  苏慕烟的指尖在玉牌上轻轻一按,暗藏的机括弹出半张纸。

  她扫了眼上面的暗号三星升斗,睫毛颤了颤:需不需要让去?

  她扮成歌姬,孟府的宴会上能近身。

  李昭摇头,王处回要的是体面。

  你写封信,用蜀地特有的薛涛笺,蘸松烟墨——他爹是松州墨工,见了墨香就会信三分。

  苏慕烟垂眸应下,转身时裙摆扫过裴仲堪的皂靴。

  后者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出声:陛下,若王处回真反...

  他会反。李昭打断他,但未必反得成。他捡起案上的狼毫,在宣纸写下二字,墨迹未干就被他揉成纸团,你去拟旨,许他西川行军司马的虚衔,再让徐知诰把汉中的粮草往兴元府调——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小宦官的尖嗓,徐大人求见,说有急事!

  徐知诰掀帘进来时,腰间的算筹袋撞在门框上,叮铃作响。

  他额头挂着细汗,手里攥着半卷染了茶渍的账本:陛下,成都来的商队说,王处回今日买了三千石盐。他展开账本,指着最后一行,盐商说,他特意要了粗盐——粗盐能腌肉,能藏刀。

  李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前世史书中王处回夜袭孟府,带的是腌肉裹刀的私兵的记载轰然炸响。

  他看向裴仲堪:你去库房取那盒迷心散,掺在给王处回的回信里。

  若他真心降,闻了无事;若存二心...他顿了顿,七日之内,他会咳血。

  裴仲堪领命退下时,殿外的更鼓敲过丑时。

  李昭揉了揉发涨的眉心,看向徐知诰:你明日就去汉中,带着三千辎重兵。

  记住,粮草要堆在明处,刀枪要藏在暗处。

  徐知诰点头,算筹袋在他腰间晃出细碎的光:臣明白,这是给孟知祥看的——陛下既护着王处回,也防着他。

  李昭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想起前世孟知祥得知王处回叛变时,赵季良早已带着亲军守在孟府门口。

  史书没写赵季良如何得知消息,此刻他却突然明白:或许孟知祥从来没信过王处回,所谓联南诏立外嗣,不过是引蛇出洞的饵。

  陛下!

  殿外传来马蹄声急。

  李昭掀开帘子,正看见一匹青骓马撞开宫墙下的腊梅树,马上骑士的衣襟浸着血,怀里还抱着半面破损的剑门关令旗。

  剑门关急报!骑士摔下马来,血滴在青石板上绽开红梅,昨夜子时三刻,王处回率三千精兵围孟府!

  赵季良早有防备,用滚木礌石击退叛军,王处回被软禁在西院!

  李昭的手在风里攥成拳。

  他望着东方渐起的朝霞,突然想起前世史书中那句被自己圈红的批注:乾宁四年成都星变,实乃孟知祥自导之局。

  殿内,苏慕烟刚写完给王处回的信。

  她蘸了松烟墨,在信末画了三颗连星——那是三星升斗的暗号。

  可当她抬头时,却见李昭望着西南方向的眼神,比星盘上的青铜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