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南宫翎-《退隐江湖那些年》

  钟灵溪的突然到来,让归云客栈内那场关于秦月娥“终身大事”的热烈讨论暂时安静下来。伙计们脸上还挂着未尽的笑意,目光在秦月娥和钟灵溪之间好奇地流转,肚子里显然还憋着方才的话题。

  秦月娥脸上未褪的红晕因钟灵溪的到来又深了一层。她连忙起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招呼道:“灵溪妹妹,快坐下说话。可用过晚饭了?让张师傅给你添副碗筷。”

  钟灵溪走到桌旁,恬静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她看了看众人神色,又望向秦月娥不自然的羞赧,柔声笑道:“秦姐姐,诸位,我是不是打扰了?方才在门外,听着里面好生热闹。”

  “没……没什么要紧事。”秦月娥眼神微闪,下意识地抚了抚并无褶皱的衣袖,求助似的瞥向文先生。

  文先生会意,优雅地抿茶,笑而不语。小六在一旁挤眉弄眼,被孙婆婆在桌下轻轻拽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钟灵溪心思玲珑,见众人情状,心中已明了七八分。她也不急,只笑吟吟地看着秦月娥,声音温和:“秦姐姐,我们自小相识,还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说的?莫非……是有什么喜事近了?”

  秦月娥被她看得耳根发热,知道瞒不过这聪慧的妹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如蚊蚋,带着女儿家特有的腼腆:“是……是有件事……我同攸宁……我们……”她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眸中水光潋滟,“我们……互相心悦……。”

  话音落下,小六兴奋地“喔”了一声,赶紧捂住嘴,眼睛却笑成了缝。张师傅憨厚地咧嘴。孙婆婆与文先生相视一笑,满是慈爱。

  钟灵溪眼中瞬间绽出惊喜的光彩,她上前握住秦月娥的手,语气真挚欢欣:“果真?!秦姐姐,林先生!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林先生仁心仁术,品性高洁,与姐姐正是珠联璧合!我真心为你们高兴!”她的话语如春风拂面,瞬间驱散了秦月娥最后的窘迫。

  “谢谢妹妹。”秦月娥回握她的手,心头暖意融融,颊边红晕化作幸福的光晕。

  这桩喜事说开,饭桌气氛重新活络,比之前更添几分松快。钟灵溪依言添了碗筷,一同用些简单饭菜。

  话题很快转向日常琐事与坊间趣闻。小六最是闲不住,几口饭下肚,便按捺不住,绘声绘色地讲起他新听来的江湖传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黑衣侠客,人称‘一阵风’的,一个鹞子翻身,脚尖在飞檐上只那么轻轻一点,人便如柳絮般飘出三丈开外!底下那些官差,嘿,只能眼睁睁看着,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捞不着!”小六讲得唾沫横飞,手臂还配合着比划,仿佛身临其境。

  张师傅听得忘了夹菜,瓮声问:“后来呢?可抓着人了?”

  “哪能啊!”小六一拍大腿,声音拔高几分,“这位‘一阵风’可不是寻常贼偷,那是劫富济贫的义侠!专挑那些为富不仁、盘剥百姓的贪官恶霸下手,得来的金银,转手就散给了城西的贫苦人家!听说啊,他每回作案,还必留一支风干的芦苇在案发现场,就是他的招牌!”

  孙婆婆笑着摇头:“尽听些玄乎的。哪有人真能像风似的?定是旁人编派。”

  文先生也微笑道:“江湖传闻,真伪难辨。不过这等侠义故事,听着倒也为平淡生活添些念想。”

  钟灵溪安静听着,一双妙目中流转着少见的好奇与向往。她自幼长在书香门第,终日与诗书琴画为伴,这等充满草莽豪气的江湖轶事,于她而言既新鲜又引人入胜。她忍不住轻声追问:“小六哥,那……那些江湖儿女,是否都这般洒脱不羁,随心而行?”

  小六见连钟家小姐都对自己的故事感兴趣,更是精神抖擞,挺直腰板:“那可不!钟小姐您想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般快意恩仇,纵横四海,可比咱们整日守着这方寸之地,拨弄算盘珠子有意思多了!”他说着,还促狭地朝文先生面前的算盘努努嘴。

  文先生不恼,只笑着虚点他:“你这猢狲,若真让你去过那餐风露宿、刀口舔血的日子,只怕一天也熬不住。”

  众人皆笑,小六说得眉飞色舞,浑然不知他口中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义侠“一阵风”,此刻正隐在通往后院的廊道阴影里,饶有兴味地偷听着堂内的谈话。

  听到小六将他劫富济贫的事迹添油加醋,甚至还杜撰出什么“风干芦苇”的标记,这位真身——名为南宫翊的大盗——不由得无声地弯起了嘴角,觉得这小镇跑堂的编故事本事,倒比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有趣得多。

  他本是途经此地,看中这清水镇偏僻宁静,归云客栈也干净舒适,便打算歇息两日,洗去一身风尘。方才借口出恭,实则想寻个清静角落透透气,却不料意外听到了这番关于自己的“传奇”。他摇摇头,心下觉得好笑,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回二楼客房。

  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客栈大门处风铃轻响,一个身影轻快地迈了进来,带来一丝夜晚的凉意。

  “青黛姑娘?”秦月娥抬眼望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热情,“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她对这个虽然前些日打晕自己,但如今又在济世堂帮忙的姑娘颇有好感,虽隐约感觉她不简单,但青黛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青黛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棉布裙衫,头发利落地挽起,看起来就像个邻家活泼的姑娘,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的痕迹。

  她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朝秦月娥及众人挥了挥手,声音清脆:“月娥姐,没打扰你们吧?我呀,是馋虫犯了,想来取取经!”她说着,目光亮晶晶地扫过桌旁众人,最后落在张师傅身上,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前几日在店里吃的那醋溜菘菜和笋干焖肉,实在太好吃了!我这几天想着那味儿都睡不着觉,张师傅,您行行好,透露点秘诀呗?我也想学着做做看,给师父……嗯,给大家换换口味。”她语气娇憨,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直率,听起来合情合理。

  躲在暗处的南宫翊,在听到“青黛”这个名字,又瞥见那熟悉的身影和面容时,心中猛地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刚探出阴影的半个身子又猛地缩了回去,屏住了呼吸,将自己更深地埋藏在廊柱与墙壁构成的夹角黑暗里。

  “是那丫头?!”他心头划过一丝惊愕与无奈的苦笑。他认得青黛,并非有什么私人恩怨,而是在一次劫掠某位贪官别苑时,与恰好路过的青黛有过短暂照面。彼时他虽蒙着面,但青黛那异常敏锐的观察力和随后闻讯而来的官府追兵,让他印象深刻。这姑娘看着活泼爱笑,眼神却毒得很。没想到在这远离京师的边陲小镇,竟又碰上了。他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贸然现身,否则这难得的休假,恐怕真要平添变数。

  堂内,秦月娥听闻青黛是为学菜而来,虽觉有些意外,但看她那副馋嘴的可爱模样,也不禁失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我们青黛姑娘嘴馋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师傅,既然青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