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影,你的心,难道不会痛吗?-《八重神子:今天必须拿下雷电将军》

  那个名字,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顽石,在亘古不变的一心净土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雷电影的意识,第一次在这数百年间,感受到了名为“混乱”的情绪。

  她的精神世界,那片空无、永恒、隔绝一切的领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一幅画面,不请自来,强行闯入了她的脑海。

  鸣神大社,那棵永远盛开的神樱树下,一只粉色的狐狸正慵懒地侧卧着,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的微笑。她的眼眸,那双紫色的,总是闪烁着智慧与戏谑光芒的眼睛,正透过无尽的时空,与她对视。

  『八重神子……』

  雷电影再次低语,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试图将这丝杂念从意识中驱逐出去,重新回归那无思无想的永恒境界。

  这是她为自己设下的道路,是守护稻妻,对抗磨损的唯一途径。任何情感,任何回忆,都是通往永恒之路上的阻碍,都必须被斩断。

  然而,那只狐狸的笑容,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意识深处,挥之不去。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五百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将过去的一切都封存。那些欢笑,那些泪水,那些并肩作战的岁月,那些……失去的痛苦。

  她以为,只要她停留在这片净土,只要她不再去看不去想,那些东西就永远不会再来打扰她。

  可八重神子,那个她最亲密,也最让她头疼的眷属,总有办法打破她为自己设下的所有规则。

  雷电影闭上双眼,试图重新进入冥想。

  但这一次,她失败了。

  那片空无的世界里,似乎多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是绯樱的香气。

  ……

  鸣神大社。

  八重神子伸了个懒腰,曼妙的曲线在巫女服下尽显无遗。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渗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让她那双本就妩媚的眼睛更添了几分动人的水色。

  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天守阁的,冰冷而威严的视线,已经消失了。

  『呵呵……』

  一声轻笑从她红润的唇瓣间溢出,如同银铃般悦耳。

  『看来,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嘛,我的将军大人。』

  她自言自语着,声音里充满了愉悦。

  站在一旁的鹿野奈奈,看着自家宫司大人脸上那如同狐狸偷到鸡一般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困惑。

  『宫司大人,您在笑什么?是又有什么好计划了吗?』奈奈好奇地问道。

  八重神子转过头,用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看着她,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奈奈,你觉得,一座永远沉默,对信徒的祈愿毫无反应的神像,和一座偶尔会因为最虔诚的祈祷而降下神迹,哪怕只是一道微弱雷光的神像,哪一个,更能长久地留住信徒的心呢?』

  这个问题让奈奈愣住了。

  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也是神社的巫女,这个问题她从未思考过。

  『这……当然是会回应信徒的神像啊!神明之所以为神明,不就是因为祂会聆听我们的声音,回应我们的期盼吗?如果只是一座冰冷的石像,那和路边的石头又有什么区别?』奈奈不假思索地回答。

  『说得真好。』

  八重神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站起身,走到神樱树的边缘,俯瞰着山下的稻妻城。

  『可我们稻妻的‘神’,已经沉默太久了。久到……人们都快要忘记,真正的雷鸣,是何等的声势浩大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奈奈似懂非懂,她总觉得宫司大人话里有话,但那层意思,却如同笼罩在山间的第一缕晨雾,让她看不真切。

  『宫司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要让将军大人,重新听到民众的声音?』

  『不。』八重神子摇了摇头,转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是说,我要让她,听到我的声音。』

  她拍了拍奈奈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影山的事情只是个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你去帮我办几件事。』

  奈奈立刻躬身,神情肃穆:『请宫司大人吩咐!』

  八重神子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去城里的‘根付之源’,告诉那个叫斋藤的老板,我上次在他那里订做的那批‘将军大人亲启’的限定版油豆腐,可以准备出货了。让他用最好的包装,务必显得……嗯,情真意切。』

  『油豆腐?』奈奈的表情有些古怪,『宫司大人,您是想……贿赂将军大人?』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八重神子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叫‘投其所好’,是情感的交流,懂吗?』

  『第二,你亲自去一趟社奉行,找到神里家那个小丫头,就说我这个鸣神大社的宫司,觉得最近稻妻城里有些沉闷,想在一个月后,举办一场盛大的‘光华容彩祭’的预热庆典。』

  『光华容彩祭?可是宫司大人,现在离祭典还有好几个月呢……』

  『预热嘛,当然要提前。』八重神子眨了眨眼,『而且,这次庆典的主题,我都想好了,就叫做——‘追忆五百年前的稻妻风物’。』

  ‘五百年前’这个词,让奈奈的心头微微一跳。那是稻妻历史上一个沉重的时期,一场席卷提瓦特的灾难,让稻妻失去了太多。

  『宫司大人,这个主题……是不是有些太沉重了?』

  『沉重?不,不。』八重神子摇着手指,『历史,是用来铭记的,不是用来遗忘的。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我要让所有人都想起来,我们稻妻,曾经拥有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她的笑容依旧,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八重神子的神情,第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去神社的藏书阁,把那本最古老的,由初代宫司亲手绘制的,记载着‘狐斋宫’大人英雄事迹的绘卷,给我取出来。』

  『狐斋宫大人的绘卷?』奈奈惊呼出声。

  那可是鸣神大社的镇社之宝!是传说中那位在五百年前的灾厄中,为了守护稻妻而牺牲的白辰血脉的英雄,雷电将军曾经最信赖的挚友!

  『您要……』

  『我要你,亲自将它送到天守阁。』八重神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用求见将军,你只需要把它,交到天领奉行的大将,九条裟罗的手上。』

  『交给九条大将?』奈奈更糊涂了。

  『对。』八重神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就告诉她,这是鸣神大社的宫司,送给她的一份‘礼物’。希望她能从先辈的英雄事迹中,领悟到,何为真正的‘忠义’,何为真正的‘守护’。』

  奈奈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三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却像三把最锋利的尖刀,刀刀都插向同一个地方!

  油豆腐,是私人情谊的试探。

  五百年前的庆典,是唤醒尘封的集体记忆。

  而狐斋宫大人的绘卷,则是对‘永恒’这个理念,最直接的质问!

  ——你所追求的永恒,已经让你忘记了过去的朋友,忘记了曾经的伤痛,甚至让你麾下最忠诚的将领,都快要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守护什么了!

  宫司大人,她不是在搞什么政治斗争。

  她是在……向那位端坐于一心净土中的神明,宣战!

  『我明白了!』奈奈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我马上去办!』

  看着奈奈匆匆离去的背影,八重神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她重新抬头,望向天守阁的方向。

  『影,这只是第一步。』

  『我知道,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让你走出那片囚笼。』

  『但是,没关系。』

  『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一点一点地,把你所在乎的,你所珍视的,你所刻意遗忘的一切,全部重新摆在你的面前。』

  『直到你再也无法逃避,直到你亲手……打破你那可笑的‘永恒’。』

  ……

  天领奉行府。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九条裟罗端坐在主位上,面若冰霜。她的面前,是一叠叠毫无头绪的卷宗。

  影山被收押,整个勘定奉行乱成一团,但幕后黑手的线索,却在影山这里戛然而止。无论如何审问,他都只字不提。

  这让九条裟罗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挫败。

  作为天领奉行的大将,作为对将军大人最忠诚的战士,她竟然无法为将军大人铲除藏在阴影里的蛀虫。

  这是奇耻大辱!

  『报告大将!』一名武士匆匆走入,单膝跪地,『鸣神大社的巫女求见,说……说是奉了八重宫司之命,给您送来一份礼物。』

  『八重神子?』

  九条裟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于那位总是笑意盈盈,却让人完全看不透的宫司大人,她一向是敬而远之。她总觉得那只狐狸的笑容背后,藏着无数的阴谋诡计。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派人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九条裟罗冷冷地说道。

  很快,鹿野奈奈捧着一个精致的桐木长盒,恭敬地走了进来。

  『九条大将。』奈奈微微躬身,『奉宫司大人之命,特来为您送上一份薄礼。宫司大人说,希望您能从先辈的英雄事迹中,领悟到,何为真正的‘忠义’,何为真正的‘守护’。』

  说完,她便将木盒呈上,然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九条裟罗盯着那个木盒,眼神变幻不定。

  ‘先辈的英雄事迹’?‘真正的忠义与守护’?

  八重神子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她无能,连一个幕后黑手都抓不到吗?还是在暗示她,她所坚守的忠义,是错误的?

  她伸出手,缓缓打开了木盒。

  当看清里面那幅古朴的绘卷,以及卷首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狐斋宫大人传’时,九条裟罗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狐斋宫!

  那位五百年前,与大天狗一族齐名的,将军大人最信赖的眷属!

  也是她,九条裟罗作为天狗血脉的后辈,最为敬仰的英雄!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绘卷在桌案上缓缓展开。

  古老的画卷上,描绘着一位白发狐耳的绝世女子,她或是在战场上指挥若定,或是与雷电将军并肩而立,笑容明媚。画卷的每一笔,都充满了对这位英雄的敬爱与追思。

  看着画卷上狐斋宫那鲜活的身影,再想到八重神子派人送来的那句话,一个念头,如同雷霆一般,劈中了九条裟罗的脑海。

  八重神子……她也是狐狸。

  她是狐斋宫的后继者。

  而狐斋宫大人,是为了守护稻妻,守护将军大人而牺牲的。

  那份守护,是鲜活的,是炽热的,是为了民众的笑脸,是为了这片土地的生机。

  而现在的‘永恒’呢?

  是将一切都静止下来,隔绝一切变化。

  这真的是……将军大人最初想要的‘守护’吗?

  九条裟罗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她猛地合上绘卷,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会灼伤她的东西。

  『来人!』她厉声喝道。

  『大将!』

  『备驾!我要去天守阁,求见将军大人!』

  ……

  一心净土。

  那片本应空无一物的世界,此刻,却不再平静。

  一缕缕不属于这里的气息,渗透了进来。

  有油豆腐甜腻的香气,有祭典喧闹的幻音,还有……故人身上那熟悉的,樱花与墨水混合的味道。

  雷电影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无数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

  她试图斩断这些干扰,但这些东西,并非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源于她自己的内心,源于她封存了五百年的记忆。

  她斩不断。

  就在这时,一股更强烈的意念,穿透了现实与精神的壁障,直接在她耳边响起。

  那是九条裟罗的声音,充满了焦急与困惑。

  『将军大人!属下九条裟罗,有要事求见!』

  『将军大人,关于‘永恒’,关于‘守护’,属下……有了不解之处!恳请将军大人为我解惑!』

  连裟罗都……

  雷电影的意识体,那双神性威严的紫色眼眸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最忠诚的将领,她‘永恒’最坚定的执行者,竟然也开始质疑了。

  八重神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另一个声音,一个她刻在灵魂深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便直接在她的意识之海中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轻笑,一丝狡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跨越了五百年的孤寂与思念。

  『我不想做什么,影。』

  那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畔低语,亲昵而又危险。

  『我只是想问问你,一个人守着那份空洞的永恒,五百年了……』

  『你的心,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