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崖边绝响,爱恨成殇-《一天一个短篇虐文故事》

  顾昀川抱着陆清沅的尸体,坐在冰冷的床沿,一夜未动。

  窗外的雪停了,天光大亮,却透着一股死寂的白。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陆清沅苍白的脸上,她的眉眼依旧清秀,只是再无半分生气,像一尊易碎的瓷像。

  顾昀川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他轻轻为陆清沅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清沅,天亮了。”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该走了,去看断桥。”

  春桃端着水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吓得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姑爷……您……您要做什么?”

  顾昀川没看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陆清沅打横抱起,她的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让他的心又抽痛了一下。“我们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他抱着她,一步步往外走,脚步沉稳,却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西厢房的门槛很高,他小心地抬脚,生怕碰疼了怀里的人,那模样,像在呵护稀世珍宝。

  刚走到庭院,就撞见了闻讯赶来的王氏。她一夜未眠,眼下乌青,看到顾昀川抱着陆清沅的尸体往外走,顿时慌了神。“昀川!你要带她去哪里?!她已经死了!你该让她入土为安!”

  顾昀川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温度,像结了冰的寒潭。“入土为安?娘,您配提这四个字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是您,是柳如眉,把她一点点逼死的!你们让她不得安宁,我怎能让她独自躺在冰冷的地下?”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王氏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声音都在发抖,“昀川,你别糊涂!她已经死了,你要好好活着啊!”

  “活着?” 顾昀川笑了,笑得凄凉而疯狂,“没有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娘,您不是一直嫌她碍眼吗?现在她死了,您满意了?可您有没有想过,您逼死的不只是她,还有您的儿子!”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氏心上。她看着儿子眼中那毁天灭地的绝望,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想伸手拉住他,却被他厌恶地避开。

  “别碰我。” 顾昀川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嫌脏。”

  他抱着陆清沅,绕过王氏,径直往外走。王氏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那时他总爱黏在自己身边,奶声奶气地喊“娘”,可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比看仇人还要冰冷。

  “昀川!你回来!娘错了!娘真的错了!” 王氏终于崩溃了,哭喊着追上去,却被顾昀川身边的小厮拦住。

  “夫人,姑爷他……他心意已决。” 小厮红着眼眶,声音哽咽。他跟着顾昀川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也知道,谁都劝不回来了。

  顾昀川抱着陆清沅,走出了顾府大门。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纷纷避让。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一步步往前走,怀里的人是他的全世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没有去陆家报丧,他怕岳父母看到清沅这副模样,会心疼得活不下去。他也没有去官府,柳如眉和母亲的罪,自有天来收,他现在只想带着清沅,去他们说好的地方。

  他抱着她,一路往城郊的断崖走去。那里地势险峻,崖下是万丈深渊,据说从那里跳下去的人,魂魄能顺着风,去往想去的地方。

  寒风在崖边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打在顾昀川的脸上,冰冷刺骨。他站在崖边,低头看着怀里的陆清沅,她的脸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却依旧安详。

  “清沅,你看,这里的风很大,像不像西湖边的风?” 他轻声说,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得更紧,“等会儿我们跳下去,就能像鸟儿一样飞了,飞到没有烦恼的地方,好不好?”

  他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他低下头,在她冰冷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那个吻里,有他未说出口的愧疚,有他深入骨髓的爱意,还有他同生共死的决心。

  “顾昀川!你不能跳!” 身后传来柳如眉凄厉的哭喊。她一路追来,跑得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恐惧。她没想到顾昀川会这么极端,为了一个死人,竟然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顾昀川没有回头,只是抱着陆清沅,往前又走了一步,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崖边。

  “昀川哥哥!你回来!我不能没有你啊!” 柳如眉哭着扑过去,想拉住他,却被他用尽全力甩开。

  “滚开!”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和憎恨,“就是因为你,清沅才会死!我不想在最后一刻,还看到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柳如眉被他推得跌坐在地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赢了一切,却输掉了那个最想要的人。她的嫉妒,她的算计,最终只换来一场空。

  就在这时,王氏也追了上来,她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崖边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昀川!我的儿!你快回来!娘给你跪下了!娘真的知道错了!”

  她爬着往前挪,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威严。“是娘不好!是娘糊涂!娘不该逼你!不该害清沅!你回来,娘把她好好安葬了,娘给她守灵!你回来好不好?”

  顾昀川终于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看到了她的悔恨,看到了她的恐惧,可这些,都换不回他的清沅了。

  “娘,晚了。” 他轻轻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从清沅喝下那碗毒粥开始,就晚了。从你一次次护着柳如眉开始,就晚了。从你把她关在柴房,看着她被打的时候,就彻底晚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割在王氏心上,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你不是一直说,她抢走了你的儿子吗?” 顾昀川笑了,笑得眼泪直流,“现在我跟她走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了。只是娘,你要记得,是你亲手推开了你的儿子。”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过身,抱着陆清沅,迎着呼啸的寒风,纵身一跃。

  “昀川——!”

  “姑爷——!”

  凄厉的哭喊声响彻崖边,却只换来风声的呜咽。

  王氏看着空荡荡的崖边,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柳如眉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她赢了吗?她把陆清沅逼死了,可顾昀川也跟着去了,她得到的,只有这崖边刺骨的寒风,和无边无际的恐惧。

  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那对相拥着坠落的身影,脸上是悲是喜。或许对顾昀川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他终于可以永远陪着她,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残雪,像在为他们送行。

  爱恨成殇,终成绝响。

  这场始于爱恋,终于毁灭的悲剧,在这断崖边,落下了帷幕。只是那无尽的悔恨,才刚刚开始。

  王氏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顾府的床上。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被褥提醒着她,她的儿子,真的没了。

  她疯了一样地哭喊,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遍遍喊着“昀川”,喊着“清沅”,可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自己嘶哑的回声。

  她下令将柳如眉赶出了顾府,永不许踏入顾家半步。柳如眉离开的时候,没有哭闹,只是眼神空洞,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后来听说,她回府后就大病一场,疯了,日日对着空气喊“昀川哥哥”,最终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冻死在了街头。

  王氏遣散了府里的大部分仆妇,偌大的顾府,只剩下她和几个老嬷嬷。她整日坐在西厢房里,那里还保留着陆清沅住过的痕迹,桌上的诗集,窗边的软榻,甚至梳妆台上那支银质的玉兰簪,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再也没有人会用了。

  她常常坐在床边,摸着那冰冷的被褥,一遍遍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她想起陆清沅刚嫁过来时,怯生生地喊她“婆母”;想起她为顾昀川缝补衣衫时,认真的模样;想起她被自己训斥时,眼里强忍着的泪水……原来,那个孩子,并非她想的那般不堪,只是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亲手将她推入了地狱,也葬送了自己的儿子。

  悔恨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开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短短几个月,就苍老了十几岁。

  有时,她会走到城郊的断崖边,坐在顾昀川和陆清沅坠落的地方,一坐就是一天。她对着崖下的云雾说话,说她的悔恨,说她的思念,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她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子,而是整个世界。她用一生的时间去爱儿子,却用最错误的方式,把他推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抓不住。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和悔恨,都掩埋在一片纯白之下。

  王氏坐在崖边,看着漫天飞雪,缓缓闭上了眼睛。或许,这样也好,等雪下大了,把她也埋在这里,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能见到她的儿子,能亲口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只是,太晚了。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有些失去,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挽回。

  这世间最痛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明明可以珍惜,却亲手毁掉;明明可以相爱,却偏偏相杀;明明知道错了,却再也没有机会说一句“对不起”。

  崖边的风,还在呜咽,像一首唱不完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