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裂痕-《一天一个短篇虐文故事》

  后半夜的风刮得更紧了,东厢房的窗纸被吹得哗哗作响。苏三郎趴在炕边打盹,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抬头看见苏婆子正蜷着身子咳得发抖,嘴角又沁出了血丝。

  “娘!”他慌忙起身,想扶她坐起来,手刚碰到她的后背,就被烫得缩回了手。他这才发现,母亲的额头烫得惊人,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水……冷……”苏婆子迷迷糊糊地呓语,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却干得发灰。

  苏三郎心里一紧,摸黑找到水壶,倒了些温水,又从包袱里翻出块干净的布巾,蘸了水轻轻敷在她额头上。布巾很快就被焐热了,他又换了冷水,一遍遍地敷着,急得满头大汗。

  “娘,撑住,天亮我就去请郎中。”他攥着苏婆子滚烫的手,声音发颤。这双手曾那么有力,能扛起几十斤的柴火,能纺出细密的线,如今却软得像团棉花,连攥紧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折腾到天快亮,苏婆子的烧还是没退,咳嗽却更厉害了,每一声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听得人心里发毛。苏三郎实在等不及了,嘱咐了一句“娘你等着”,抓起棉袄就往外跑。

  他刚冲出院子,就撞见了正要去挑水的苏二郎。

  “三郎?这么早干啥去?”苏二郎揉着惺忪的睡眼。

  “去请郎中!娘烧得厉害!”苏三郎没好气地说,脚步没停。

  苏二郎愣了一下,嘟囔道:“又请郎中?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苏三郎心里。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着苏二郎:“钱钱钱!在你眼里就只有钱?那是咱娘!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能心安?”

  苏二郎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梗着脖子道:“我也不是那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苏三郎逼近一步,眼睛红得吓人,“就是觉得她是累赘,死了才干净?”

  “你胡说啥!”苏二郎涨红了脸,“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你没说,但你就是这么想的!”苏三郎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小到大,娘最疼你,有好吃的先给你,新衣服先给你做,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把她锁在土地庙,看着她生病不管,你良心被狗吃了?”

  苏二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重重地跺了跺脚:“我懒得跟你说!”挑着水桶就往外走,脚步却有些踉跄。

  苏三郎没再理他,一路小跑着往村头的郎中家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路上的积雪还没化,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娘还等着他。

  等他带着郎中超喘吁吁地赶回时,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王桂香正叉着腰跟几个邻居哭诉,说苏婆子自己不听话,大冷天跑出去冻着了,三郎还冤枉他们不孝顺。苏大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不停地搓着手,像是在调解,却没说一句向着苏婆子的话。

  “让开!”苏三郎吼了一声,拨开人群冲进东厢房。

  郎中跟着进去,苏三郎赶紧把炕边让出来:“郎中,您快看看我娘!”

  郎中摸了摸苏婆子的额头,又把了把脉,眉头越皱越紧。他摇了摇头,对苏三郎说:“你娘这是风寒入体,加上体虚气弱,拖得太久了……我开副药试试,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苏三郎的心沉了下去,抓住郎中的手:“郎中,您一定想想办法,多少钱我都给!”

  “不是钱的事。”郎中叹了口气,“她这是心病加身,光靠药不行啊。”他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递给苏三郎,“先抓药吧,熬好了赶紧给她灌下去。”

  苏三郎接过药方,手指抖得厉害。王桂香这时凑了进来,假惺惺地说:“三郎,我去抓药吧,你在这儿守着娘。”

  “不用了。”苏三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敢劳烦二嫂,我自己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那是他跑江湖攒下的积蓄,小心翼翼地揣好,转身就要往外走。

  “三郎,等等。”苏大郎喊住他,从怀里摸出几串铜钱递过来,“我这有点钱,你拿着。”

  苏三郎没接:“不用,我有钱。”他知道,大哥这钱是做给邻居看的,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王桂香跟邻居嘀咕:“你看她那病恹恹的样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钱……”

  苏三郎猛地回头,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二嫂,你再说一遍!”

  王桂香被他吓了一跳,躲到苏二郎身后:“我……我没说啥……”

  “你给我闭嘴!”苏三郎指着她,“我娘还没死呢!你就盼着她死是不是?”

  “三郎!你咋跟你二嫂说话呢!”苏大郎沉下脸,“她也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苏三郎气笑了,“要是躺在这儿的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还能随口一说吗?”

  邻居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说王桂香确实不像话,有人说苏三郎太冲动,还有人叹了口气,说苏婆子这辈子不值。

  苏二郎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推了王桂香一把:“你少说两句!”又对苏三郎道,“三郎,抓药要紧,有啥话回头再说。”

  苏三郎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冲出了院子。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打他们。

  抓药回来,他赶紧去厨房熬药。王桂香没敢再过来指手画脚,苏二郎和苏大郎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有苏四郎和苏五郎缩在东厢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滚!”苏三郎吼了一声,两人吓得赶紧跑了。

  药熬了整整一个时辰,浓浓的药味弥漫了整个院子。苏三郎小心翼翼地把药倒出来,晾到不烫了,才端进东厢房。

  他扶起苏婆子,把药碗凑到她嘴边:“娘,喝药了,喝了就好了。”

  苏婆子迷迷糊糊地张开嘴,药汁刚进嘴,就猛地咳嗽起来,药汁洒了一身。

  “娘,乖,再喝一口。”苏三郎耐着性子,又喂了一勺。

  这次苏婆子咽下去了,却很快又吐了出来,吐出来的还有一口黑血。

  苏三郎的手一抖,药碗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母亲苍白如纸的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药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娘……你醒醒啊……”他哽咽着,“你看看我,我是三郎啊……你不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