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者的笔记本-《拥兵三十万,汉卿你的感情在哪?》

  礼查饭店的孔雀厅里,爵士乐悠扬,金发碧眼的洋人搂着中国舞女在舞池中旋转。这里是上海最负盛名的交际场,也是情报交易的绝佳场所。

  张宗兴在角落的卡座找到了埃德加·斯诺。这位年轻的美国记者正独自喝着威士忌,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斯诺先生?”张宗兴用英语打招呼,不等对方回应就自然地坐下,“我是法租界的张宗兴,久仰大名。”

  斯诺警惕地合上笔记本,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张探长?我听说过您。找我有事?”

  张宗兴招手要了两杯威士忌,开门见山:“我想买点情报。”

  斯诺笑了:“我是记者,不是情报贩子。”

  “记者才是最优秀的情报贩子,”张宗兴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你们知道该问谁问题,也知道如何验证信息的真伪。”

  斯诺不置可否,抿了口酒:“您想知道什么?”

  “山口隆一。还有关东军在上海的活动。”

  斯诺的眼神微微闪烁:“这两个话题都很危险啊,张探长。”

  “危险才值钱,”张宗兴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推过去,“这是定金。如果信息有价值,还有双倍。”

  斯诺没有碰信封,而是直视着张宗兴:“您为什么关心这些?据我所知,法租界探长的职责范围不包括调查日本军方。”

  张宗兴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因为我收到消息,日本人正在策划一些可能改变中国命运的事情。而我的结拜哥哥,正好是东北的张学良。”

  斯诺的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沉默片刻,终于打开笔记本,翻到某一页:

  “山口隆一,明面上是纺织商人,实际上是日本海军情报部的特工。他最近频繁活动于上海和东北之间,与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郎过从甚密。”

  张宗兴心中一震。板垣征四郎,这个名字在历史书中见过,是九一八事变的主要策划者之一。

  “至于关东军,”斯诺继续道,“他们最近在上海的活动确实增加了。特别是与一些不满南京政府的中国军官接触频繁。”

  “有哪些中国军官?”张宗兴追问。

  斯诺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推给张宗兴看。看到那个名字,张宗兴瞳孔骤缩——那是后来成为着名汉奸的人物。

  “这个消息...”斯诺突然警觉地抬头,望向舞厅入口。

  张宗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个日本领事馆的人走了进来,正四处张望。

  “我们该走了,”斯诺迅速合上笔记本,“从后门。”

  五分钟后,两人已经从饭店后门走出,站在苏州河畔。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谈话,”张宗兴点燃一支烟,“斯诺先生,您似乎也被监视了。”

  斯诺苦笑:“报道真相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张探长,看在您关心国家命运的份上,我再免费提供一个消息——日本人最近在虹口区设立了一个新的特务机关,负责人是土肥原贤二的得意门生。”

  张宗兴心中一凛。土肥原贤二,又一个历史教科书上臭名昭着的名字。

  “多谢,”他郑重地说,“这份情我记下了。”

  分别前,斯诺突然问:“张探长,如果——我是说如果——日本真的对东北动手,您认为少帅会抵抗吗?”

  张宗兴望着浑浊的苏州河水,良久才回答:“我不知道。但我希望能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东北,奉天军营

  同一时间,奉天城外北大营内,东北军第七旅旅长王以哲正焦虑地踱步。

  “又来了?”他问参谋。

  “是的,日本守备队又在营地外搞演习,这次距离营区不到800米!”

  王以哲走到了望台,用望远镜观察。果然,一队日本士兵正在模拟进攻战术,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旅座,要不要警告他们一下?”副官问道。

  王以哲摇头:“少帅有令,不得与日军发生冲突。”他放下望远镜,长叹一声,“但这忍气吞声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上海,法租界公馆

  回到公馆时,已是深夜。张宗兴却毫无睡意,摊开纸笔,开始给张学良写信。

  “六哥钧鉴:近日沪上风波不断,日人活动日趋猖獗。弟获悉关东军有异动迹象,恐对东北不利。山口隆一实为日谍,与板垣征四郎往来密切...”

  写到这里,他停笔沉思。直接写出板垣的名字是否太过突兀?张学良会相信这些情报的来源吗?

  他想起历史上张学良对日本野心的低估,最终还是决定直言相谏。

  “...望六哥提高警惕,加强边防,勿中日人诡计。弟在沪上必密切关注日人动向,随时禀报。下月盼能面陈详情。”

  封好信,他叫来雷彪:“用最可靠的渠道,尽快送到少帅手中。”

  雷彪离开后,张宗兴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残月。他知道这封信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作为结拜兄弟,他必须尽到提醒的责任。

  虹口,日本领事馆

  与此同时,虹口日本领事馆内,山口隆一正在接听一个长途电话。

  “是的,板垣大佐,”他恭敬地说,“已经确认张宗兴与美国记者斯诺接触...是的,他似乎在调查我们...明白,我会处理好...”

  挂断电话后,山口脸色阴沉地对下属说:“张宗兴不能再留了。少帅来上海之前,必须解决这个麻烦。”

  “要不要制造一场意外?”下属问道。

  山口沉思片刻,摇头:

  “法租界探长的死会引起太大动静。不如...让他身败名裂。”

  他眼中闪过阴冷的光,“去查查他手下那些场子,找点‘证据’。法租界不是我们的地盘,但法国人最看重面子。”

  次日清晨

  张宗兴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听筒里传来雷彪慌张的声音:

  “兴爷,出事了!巡捕房刚才突袭了咱们的赌场,说是收到线报有大量鸦片交易!弟兄们抵抗,现在都被抓了!”

  张宗兴瞬间清醒:“哪家赌场?”

  “所有的!同时被查的还有两家舞厅!法国总监亲自带队,一点情面都不讲!”

  张宗兴握电话的手指发白。这绝不是巧合——是日本人的报复来了。

  更糟糕的是,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敲门声和法语吆喝声。

  “兴爷,他们来公馆了!您快...”

  电话突然中断。

  张宗兴缓缓放下听筒,面色冷峻。他知道,这场博弈已经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而此刻,他最先想到的是:

  那封给张学良的信,是否已经安全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