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母子宫前话旧怨,帝心柔处留余情-《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

  朱厚照的指尖刚触碰到门板,便听见屋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那声音,像是茶盏摔落在了地上。

  他顿了顿,还是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屋里,张太后端坐在紫檀木椅上。

  她鬓边的珠花歪了半边,手里紧紧捏着块帕子,帕角已被攥得发皱。

  地上散落着几片青瓷碎片,茶水浸湿了她的裙摆。

  显然,她刚才听到动静,没拿稳茶盏。

  “你还知道来?”

  张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没看朱厚照,只盯着地上的碎片。

  “我还以为陛下眼里早就没我这个母后了。”

  朱厚照关上门,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没接话。

  他知道,这声抱怨里藏着多少委屈和怨怼。

  红芍被杖杀那天,他确实没给她留半分情面。

  “怎么不说话?”

  张太后终于抬头看他,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是觉得杀了我的人,堵了我的嘴,就万事大吉了?”

  “儿臣不是来吵架的。”

  朱厚照的声音放得平了些。

  “母后身子不好,别动气。”

  “别动气?”

  张太后猛地站起身,将帕子往桌上一拍。

  “我两个弟弟被你关在大牢里,你说我别动气?”

  “张家几十口人被你发往大同喝西北风,你让我别动气?”

  “朱厚照,你摸着良心说说,他们是犯了滔天大罪,还是掘了朱家的祖坟?”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

  “就因为他们是外戚?”

  “就因为他们挡了那些文官的路?”

  “你为了坐稳你的皇位,就眼睁睁看着我娘家破人亡?”

  朱厚照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太后疼弟弟。

  可那两个舅舅的罪,不是“外戚”两个字能轻轻揭过的。

  贪墨漕运银子二十万两,纵容家奴强占民田三百亩,桩桩件件都够得上斩立决。

  他没株连张家满门,已经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母后,”

  朱厚照的声音沉了些。

  “张鹤龄、张延龄贪墨的银子,够北直隶赈灾三个月。”

  “他们强占的民田,逼死了三个农户。”

  “儿臣杀他们,是按大明律办事,不是为了‘坐稳皇位’。”

  “按大明律?”

  张太后冷笑一声。

  “那文官里贪墨的还少了?你怎么不一个个都杀了?偏偏盯着我张家!”

  “贪墨的文官,儿臣也没放过。”

  朱厚照想起被押去诏狱的户部官员。

  “会昌侯孙铭,不就是因为强征京营士兵,被儿臣赐死了?”

  “往后不管是文官还是外戚,只要犯了法,儿臣一个都不会放。”

  “你!”

  张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他的鼻子,手指都在抖。

  “你就是故意的!”

  “你就是记恨我当初拦着你用那些小太监,记恨我找文官给你递奏折!”

  “儿臣是大明的皇帝,不是谁的傀儡。”

  朱厚照迎上她的目光,没退半分。

  “母后要是真心为儿臣好,就该帮着儿臣整顿吏治,而不是帮着外戚贪墨。”

  “我帮着他们?”

  张太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衣襟上。

  “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不帮他们,谁帮他们?”

  “你当皇帝风光,可我爹娘就剩这两个儿子了!”

  “你杀了他们,让我怎么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

  她一边哭一边捶着桌子。

  “你放他们一马不行吗?”

  “就当看在你死去的爹的面子上,看在我生你养你的面子上!”

  “你放他们走,让他们去江南养老,再也不回京城,行不行?”

  朱厚照看着她哭成泪人,心里也有些发堵。

  他知道太后疼弟弟。

  可圣旨已下,若是朝令夕改,以后谁还会信他这个皇帝?

  律法的威严,又往哪里放?

  “母后,”

  他的声音硬了些。

  “律法不是儿戏,圣旨也不是废纸。”

  “儿臣要是放了他们,怎么对那些被他们逼死的农户交代?”

  “怎么对北直隶等着赈灾的灾民交代?”

  “交代?我不管什么交代!”

  张太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顾着哭求。

  “他们是你舅舅!是你的亲人!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朱厚照,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儿臣姓朱,是大明的皇帝。”

  朱厚照一字一句道。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执法上,儿臣必须做出表率,不然何以服众?”

  “表率?”

  张太后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些疯魔。

  “为了你的表率,就要逼死我这个当娘的?”

  “就要让张家断子绝孙?”

  朱厚照被她缠得有些不耐烦。

  他知道道理讲不通,只能抛出最后一句狠话。

  “母后若是再这样逼儿臣……”

  他顿了顿,看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儿臣莫不是要学太宗爷的瓜蔓抄?”

  “瓜蔓抄”三个字一出,张太后的哭声瞬间停了。

  她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椅子才没摔倒。

  她当然知道“瓜蔓抄”是什么。

  太宗爷朱棣时期,御史景清行刺未遂,太宗爷震怒,不仅诛了景清九族,还下令“籍其乡,转相攀染”。

  把景清家乡所有姓景的、甚至和景清有过点头之交的人都杀了个遍。

  整个村子血流成河,最后成了一片废墟。

  朱厚照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若是她再揪着舅舅的事不放,执意要翻案,他未必不能学太宗爷,把张家彻底清了。

  “你…… 你敢……”

  张太后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里的愤怒变成了恐惧。

  “儿臣不想敢。”

  朱厚照的声音软了些。

  “但母后要是真把儿臣逼到那份上,儿臣也别无选择。”

  正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太后粗重的呼吸声。

  她看着朱厚照,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忽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他眼里的决绝,不是装出来的。

  她终于明白,他不是弘治皇帝,不会事事顺着她。

  他是皇帝,是要拿张家立威的皇帝。

  过了半晌,张太后才缓缓坐下。

  她用帕子捂着脸,肩膀轻轻耸动着,哭声低了下去,像小猫在呜咽。

  朱厚照看着她这模样,心里的硬气也软了些。

  终究是亲娘,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母后,”

  他放缓了语气。

  “舅舅的罪,是他们自己犯的,怨不得别人。”

  “斩立决的旨意已经发下去了,赦免是不可能的。”

  “儿臣是皇帝,不能出尔反尔。”

  张太后没说话,只是哭。

  “但……”

  朱厚照顿了顿。

  “儿臣可以让刘瑾私下去一趟大同。”

  张太后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你要做什么?”

  “张家不是还有几个孩子吗?”

  朱厚照道。

  “让刘瑾把你最小的那个外甥,就是张鹤龄的小儿子,偷偷带回来。”

  “你…… 你要放了他?”

  张太后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放。”

  朱厚照摇摇头。

  “只是让他回来,养在你身边。”

  他看着太后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又补了句。

  “孩子是无辜的,总不能让他在大同跟着受苦。”

  “你把他养大,教他读书识字,别让他学他爹的样子,也算给张家留个根。”

  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张太后怔怔地看着他,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没再流。

  她知道,朱厚照说得对。

  圣旨已下,赦免是绝无可能的。

  能把小外甥带回来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至少…… 至少张家还有个根。

  “…… 好。”

  她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厉害。

  “就按你说的办。”

  “让刘瑾…… 让他快点去。”

  “儿臣回头就吩咐他。”

  朱厚照见她松了口,心里也松了口气。

  “母后要是还有别的事,也可以跟刘瑾说,只要不违国法,儿臣都依你。”

  张太后没说话,只是低头擦眼泪。

  屋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朱厚照看着地上的瓷片,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刚要开口,就见张太后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还有些红,却没了之前的愤怒。

  “你……”

  她顿了顿,声音还有些哑。

  “你今天来,不是专门为了说这事的吧?”

  朱厚照一愣。

  是啊,他是为了泰陵大典来的。

  被刚才一闹,差点忘了正事。

  他看着太后眼里的疑惑,心里轻轻一动。

  刚才的话,算是解开了一半的疙瘩。

  或许,借着泰陵的事,能让母子俩的关系再缓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