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华纳的天空,在短暂的喧嚣和硝烟之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阳光依旧炽烈,海风依旧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这座边境城市。但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而言,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去了。
“龙宫”餐馆在经历了一系列的风波后,生意反而更好了。它如今不仅仅是一个吃饭的地方,更成了一个象征,一个谈资,一个让人既敬畏又好奇的所在。然而,在这份畸形的繁荣之下,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疏离。
索菲亚·门多萨,曾经那个笑容纯净、眼神明亮的女孩,如今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百合,虽然依旧挺立,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依旧穿着服务员的制服,穿梭于餐桌之间,为客人们送上美味的食物和酒水。她的动作依旧熟练,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那笑容底下,却藏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惊悸和深深的疲惫。她的眼神常常会不自觉地飘向远方,或是落在那个如今被严密守卫的、通往地下指挥中心的暗门上,流露出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目睹了太多。从最初小混混的骚扰,到“疯狗”马科斯的嚣张挑衅;从雨夜救治浑身是血的马科斯,到后来自己被海湾集团绑架,在黑暗中经历的恐惧与绝望;再到陆少华如同天神下凡般将她救出,以及随后爆发的、几乎将蒂华纳点燃的全面战争……枪声、爆炸、死亡、背叛、权力的更迭,这些原本只存在于新闻和街头传闻中的残酷景象,如今却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感激陆少华。发自内心地感激。是他两次救了她,给了她工作和庇护。最初,她甚至对他怀有一种朦胧的爱慕和崇拜,被他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神秘和偶尔流露出的强大所吸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一切,那种感激和朦胧的情愫,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情绪所取代——恐惧。
她恐惧的不再仅仅是外来的威胁,比如海湾集团的报复。她更恐惧的是身边的变化,是“龙宫”本身氛围的转变。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餐馆,它越来越像一个堡垒,一个战争指挥部。那些常来的、面孔熟悉的熟客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形色可疑、眼神凶狠的新面孔,他们低声交谈着令人不安的话题。曾经憨厚勤劳的迭戈,如今腰间也鼓鼓囊囊,眼神里多了警惕和一丝狠厉。
而她最恐惧的源头,是陆少华本人。
她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从一个低调隐忍的餐馆老板,一步步变成如今蒂华纳人口中谈之色变的“赫克托的中国龙”、“蒂华纳的新王”。他的手段越来越冷酷,决策越来越铁血。他周旋于那些可怕的毒枭和政客之间,运筹帷幄,杀伐果断。他离她曾经熟悉的那个、会在厨房里专注地烹饪一道红烧肉、会在打烊后独自望着太平洋出神的华哥,越来越远。
他保护她,但她能感觉到,这种保护更像是对一件所有物的看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欲。他看她的眼神,虽然依旧有关心,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衡量,仿佛在评估她是否安全,是否会成为弱点。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圈养在金丝笼中的雀鸟,虽然安全,却失去了天空,也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喂养她的那只手,何时会变得冰冷无情。
几个不眠之夜,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不知是庆祝还是冲突的声响,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留下?意味着继续这种提心吊胆、逐渐失去自我的生活,不知哪一天就会被更大的风暴彻底吞噬。离开?意味着放弃这里的稳定(尽管扭曲)、放弃对陆少华那份复杂的感情,独自面对未知的世界,并且……可能会触怒他。
最终,对正常生活的渴望,对内心宁静的追寻,战胜了恐惧和犹豫。她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埋葬在这座被毒品、暴力和权力腐蚀的城市里。
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蒂华纳。
这一天下午,餐馆的午高峰刚刚过去,进入短暂的平静期。索菲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鼓起勇气,走向吧台。陆少华正在那里,和伊莎贝拉低声讨论着什么,面前摊开着一些文件和地图。王强和赵明像两尊门神一样站在不远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看到索菲亚走过来,伊莎贝拉首先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碧蓝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陆少华也停下话头,目光转向她,带着一丝询问。
“华哥…伊莎贝拉小姐…”索菲亚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我…我想和您谈谈,可以吗?单独。”她补充了一句,不敢看伊莎贝拉。
陆少华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对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伊莎贝拉合上文件,意味深长地看了索菲亚一眼,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冷静。王强和赵明也识趣地退开一段距离,保持警戒的同时,给了他们谈话的空间。
“什么事,索菲亚?”陆少华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但那种无形的、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还是让索菲亚的心跳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出喜怒,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华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首先,我…我非常感谢您。感谢您给了我工作,感谢您两次救了我。没有您,我可能早就…”她顿了顿,跳过那些不好的回忆,“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
陆少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索菲亚继续说道:“但是…华哥,这里…蒂华纳…‘龙宫’…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我每天都感到很害怕。我害怕听到枪声,害怕看到陌生人带着武器进来,害怕…害怕看到您变得越来越…”她斟酌着用词,“…越来越远离我们普通人。”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知道您在做大事,有很多敌人,需要保护很多人。但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和朋友逛街,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有炸弹掉下来…我…我承受不了这些。”
她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华哥,我…我想离开蒂华纳。我想去墨西哥城,重新开始。找一份普通的工作,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请您…请您允许。”
说完这番话,她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陆少华,心脏疯狂地跳动,等待着审判。她不知道陆少华会作何反应。是愤怒?觉得她背叛?是嘲讽?认为她天真?还是…干脆拒绝,将她继续禁锢在这座金色的牢笼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餐馆里只剩下空调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陆少华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吧台光滑的木质表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的目光越过索菲亚,望向窗外蒂华纳喧嚣而混乱的街道,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或者…很久的过去。
他或许想起了自己最初来到墨西哥时,那份想要远离纷争、平凡度日的渴望。他想起了灶台下的军刀,那些夜半惊醒的噩梦,那些被迫卷入的冲突,以及一步步被推着走到今天的无奈与决绝。
他理解索菲亚的恐惧。甚至,有一瞬间,他内心深处某个被紧紧封锁的角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那是对正常生活的,早已被他自己亲手扼杀的向往。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一旦踏上他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索菲亚的选择,在他看来,既是天真,也是一种幸运——她还有选择的余地。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墨西哥城…是个好地方。更大,也更复杂。那里有更多的机会,但也有不同的危险。”
他看着她:“你想清楚了?确定要放弃这里相对…‘稳定’的生活,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你知道,离开我的庇护,外面的世界并不比蒂华纳更温柔。”
索菲亚坚定地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我想清楚了,华哥。我愿意面对任何困难,只要…只要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求您成全。”
陆少华再次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人各有志。我从不强留任何人。”他从吧台下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索菲亚面前,“这里面是你的工资,还有一笔…算是遣散费,足够你在墨西哥城安顿下来,支撑一段时间。我会让‘幽灵’(李俊)帮你弄一套干净的身份证明,安排一辆安全的车送你离开。到了那边,自己万事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在这里的经历,提起我。”
他的安排冷静而周到,一如既往,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索菲亚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泪水更加汹涌。这不仅仅是钱,这代表着他同意了,也代表着他用一种方式,为她铺了一条尽可能安全的路,然后…彻底放手。
“谢谢…谢谢您,华哥…”她哽咽着,拿起信封,深深鞠了一躬,“祝您…一切顺利。”
她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身后那个男人的世界,她已经决定永远告别了。
陆少华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纤细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餐馆门口的光影中,眼神晦暗不明。伊莎贝拉无声地走回来,站在他身边。
“她走了?”伊莎贝拉问。
“走了。”陆少华回答,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个聪明的女孩。”伊莎贝拉淡淡地评价道,“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样的舞台。”
陆少华没有接话,只是转身,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些地图和文件,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随着索菲亚的离开,仿佛也彻底关闭、封存,覆盖上了更厚的冰层。
蒂华纳的阳光依旧刺眼,但他的影子,在“龙宫”的光洁地板上,却似乎变得更加孤独和冷硬。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更残酷的时代,正等待着他全心投入。普通人的温情与软弱,终究是他必须舍弃的奢侈品。
“龙宫”餐馆在经历了一系列的风波后,生意反而更好了。它如今不仅仅是一个吃饭的地方,更成了一个象征,一个谈资,一个让人既敬畏又好奇的所在。然而,在这份畸形的繁荣之下,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疏离。
索菲亚·门多萨,曾经那个笑容纯净、眼神明亮的女孩,如今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百合,虽然依旧挺立,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依旧穿着服务员的制服,穿梭于餐桌之间,为客人们送上美味的食物和酒水。她的动作依旧熟练,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那笑容底下,却藏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惊悸和深深的疲惫。她的眼神常常会不自觉地飘向远方,或是落在那个如今被严密守卫的、通往地下指挥中心的暗门上,流露出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目睹了太多。从最初小混混的骚扰,到“疯狗”马科斯的嚣张挑衅;从雨夜救治浑身是血的马科斯,到后来自己被海湾集团绑架,在黑暗中经历的恐惧与绝望;再到陆少华如同天神下凡般将她救出,以及随后爆发的、几乎将蒂华纳点燃的全面战争……枪声、爆炸、死亡、背叛、权力的更迭,这些原本只存在于新闻和街头传闻中的残酷景象,如今却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感激陆少华。发自内心地感激。是他两次救了她,给了她工作和庇护。最初,她甚至对他怀有一种朦胧的爱慕和崇拜,被他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神秘和偶尔流露出的强大所吸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一切,那种感激和朦胧的情愫,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情绪所取代——恐惧。
她恐惧的不再仅仅是外来的威胁,比如海湾集团的报复。她更恐惧的是身边的变化,是“龙宫”本身氛围的转变。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餐馆,它越来越像一个堡垒,一个战争指挥部。那些常来的、面孔熟悉的熟客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形色可疑、眼神凶狠的新面孔,他们低声交谈着令人不安的话题。曾经憨厚勤劳的迭戈,如今腰间也鼓鼓囊囊,眼神里多了警惕和一丝狠厉。
而她最恐惧的源头,是陆少华本人。
她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从一个低调隐忍的餐馆老板,一步步变成如今蒂华纳人口中谈之色变的“赫克托的中国龙”、“蒂华纳的新王”。他的手段越来越冷酷,决策越来越铁血。他周旋于那些可怕的毒枭和政客之间,运筹帷幄,杀伐果断。他离她曾经熟悉的那个、会在厨房里专注地烹饪一道红烧肉、会在打烊后独自望着太平洋出神的华哥,越来越远。
他保护她,但她能感觉到,这种保护更像是对一件所有物的看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欲。他看她的眼神,虽然依旧有关心,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衡量,仿佛在评估她是否安全,是否会成为弱点。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圈养在金丝笼中的雀鸟,虽然安全,却失去了天空,也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喂养她的那只手,何时会变得冰冷无情。
几个不眠之夜,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不知是庆祝还是冲突的声响,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留下?意味着继续这种提心吊胆、逐渐失去自我的生活,不知哪一天就会被更大的风暴彻底吞噬。离开?意味着放弃这里的稳定(尽管扭曲)、放弃对陆少华那份复杂的感情,独自面对未知的世界,并且……可能会触怒他。
最终,对正常生活的渴望,对内心宁静的追寻,战胜了恐惧和犹豫。她不想让自己的未来,埋葬在这座被毒品、暴力和权力腐蚀的城市里。
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蒂华纳。
这一天下午,餐馆的午高峰刚刚过去,进入短暂的平静期。索菲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鼓起勇气,走向吧台。陆少华正在那里,和伊莎贝拉低声讨论着什么,面前摊开着一些文件和地图。王强和赵明像两尊门神一样站在不远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看到索菲亚走过来,伊莎贝拉首先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碧蓝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陆少华也停下话头,目光转向她,带着一丝询问。
“华哥…伊莎贝拉小姐…”索菲亚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我…我想和您谈谈,可以吗?单独。”她补充了一句,不敢看伊莎贝拉。
陆少华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对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伊莎贝拉合上文件,意味深长地看了索菲亚一眼,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冷静。王强和赵明也识趣地退开一段距离,保持警戒的同时,给了他们谈话的空间。
“什么事,索菲亚?”陆少华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但那种无形的、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还是让索菲亚的心跳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古井,看不出喜怒,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华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首先,我…我非常感谢您。感谢您给了我工作,感谢您两次救了我。没有您,我可能早就…”她顿了顿,跳过那些不好的回忆,“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
陆少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索菲亚继续说道:“但是…华哥,这里…蒂华纳…‘龙宫’…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我每天都感到很害怕。我害怕听到枪声,害怕看到陌生人带着武器进来,害怕…害怕看到您变得越来越…”她斟酌着用词,“…越来越远离我们普通人。”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知道您在做大事,有很多敌人,需要保护很多人。但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和朋友逛街,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有炸弹掉下来…我…我承受不了这些。”
她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华哥,我…我想离开蒂华纳。我想去墨西哥城,重新开始。找一份普通的工作,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请您…请您允许。”
说完这番话,她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陆少华,心脏疯狂地跳动,等待着审判。她不知道陆少华会作何反应。是愤怒?觉得她背叛?是嘲讽?认为她天真?还是…干脆拒绝,将她继续禁锢在这座金色的牢笼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餐馆里只剩下空调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陆少华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吧台光滑的木质表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的目光越过索菲亚,望向窗外蒂华纳喧嚣而混乱的街道,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或者…很久的过去。
他或许想起了自己最初来到墨西哥时,那份想要远离纷争、平凡度日的渴望。他想起了灶台下的军刀,那些夜半惊醒的噩梦,那些被迫卷入的冲突,以及一步步被推着走到今天的无奈与决绝。
他理解索菲亚的恐惧。甚至,有一瞬间,他内心深处某个被紧紧封锁的角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那是对正常生活的,早已被他自己亲手扼杀的向往。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一旦踏上他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索菲亚的选择,在他看来,既是天真,也是一种幸运——她还有选择的余地。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墨西哥城…是个好地方。更大,也更复杂。那里有更多的机会,但也有不同的危险。”
他看着她:“你想清楚了?确定要放弃这里相对…‘稳定’的生活,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你知道,离开我的庇护,外面的世界并不比蒂华纳更温柔。”
索菲亚坚定地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我想清楚了,华哥。我愿意面对任何困难,只要…只要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求您成全。”
陆少华再次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人各有志。我从不强留任何人。”他从吧台下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索菲亚面前,“这里面是你的工资,还有一笔…算是遣散费,足够你在墨西哥城安顿下来,支撑一段时间。我会让‘幽灵’(李俊)帮你弄一套干净的身份证明,安排一辆安全的车送你离开。到了那边,自己万事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在这里的经历,提起我。”
他的安排冷静而周到,一如既往,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索菲亚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泪水更加汹涌。这不仅仅是钱,这代表着他同意了,也代表着他用一种方式,为她铺了一条尽可能安全的路,然后…彻底放手。
“谢谢…谢谢您,华哥…”她哽咽着,拿起信封,深深鞠了一躬,“祝您…一切顺利。”
她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身后那个男人的世界,她已经决定永远告别了。
陆少华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纤细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餐馆门口的光影中,眼神晦暗不明。伊莎贝拉无声地走回来,站在他身边。
“她走了?”伊莎贝拉问。
“走了。”陆少华回答,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个聪明的女孩。”伊莎贝拉淡淡地评价道,“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样的舞台。”
陆少华没有接话,只是转身,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些地图和文件,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随着索菲亚的离开,仿佛也彻底关闭、封存,覆盖上了更厚的冰层。
蒂华纳的阳光依旧刺眼,但他的影子,在“龙宫”的光洁地板上,却似乎变得更加孤独和冷硬。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更残酷的时代,正等待着他全心投入。普通人的温情与软弱,终究是他必须舍弃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