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规则与獠牙-《逆蝶缅北囚笼》

  黑暗似乎没有尽头。

  腹部的剧痛演变成一种深沉的钝痛,伴随着每一次呼吸隐隐作祟。林晚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蜷缩了多久,直到冰冷的潮气穿透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她才挣扎着,攀着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边缘,坐了起来。

  窗外,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囚笼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更加清晰狰狞。高墙上缠绕的铁丝网如同毒蛇的巢穴,了望塔上隐约的人影背着长枪,像凝固的死神。

  “哐哐哐——!”

  粗暴的砸门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嘶哑的吼叫:“起来!猪猡们!开工了!十分钟后操场集合!迟到的没饭吃!”

  新的一天,地狱的作息开始了。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每一步都牵扯着腹部的伤痛,但她咬紧牙关,整理了一下皱巴巴、沾满尘土的衣物,用手粗略地理了理纠缠的长发。她需要保持最起码的体面,这是她与自己文明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连接。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刺眼的日光和更加刺耳的呵斥声一同涌入。她跟着其他几个同样面色惨淡、眼神空洞的人影,走向那片被称为“操场”的泥泞空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的驯服。几十个男男女女,大多年轻,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他们穿着各异,但无一例外地肮脏破旧,脸上写满了长期睡眠不足和极度恐惧带来的麻木。持枪的看守在队伍外围踱步,眼神锐利如鹰隼。

  陈总,或者说,陈老板,依旧穿着那件扎眼的花衬衫,站在一个简陋的水泥台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电喇叭。

  “新来的,听好了!”他的声音经过喇叭放大,带着刺耳的杂音,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这里的规矩,很简单!第一,绝对服从!第二,完成业绩!第三,不准私下交流,不准打听,不准有任何小心思!”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不安分的猎物。

  “每天最低业绩十万!人民币!完不成的,饿饭是轻的!电击、水牢、关禁闭,有的是法子让你们舒服!”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当然,做得好,也有奖励。加个鸡腿,或者……让你们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人群中某些人最脆弱的地方。林晚星看到身边一个瘦弱的女孩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现在,分配工位!念到名字的,跟组长走!”

  林晚星被分到了一个叫“猛哥”的组长手下。猛哥人如其名,身材壮硕,脖子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看人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带着林晚星和另外几个人,走进一栋相对完好的二层楼房。

  一楼是一个巨大的敞开式空间,原本可能是个仓库,现在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破旧的电脑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两部手机和厚厚的笔记本。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一种电子设备过热后的焦糊味。大部分人已经坐在位置上,戴着耳机,对着麦克风或手机,用各种口音说着精心编排的谎言。

  “你的位置。”猛哥指着一个角落布满污渍的工位,“资料在桌上,话术本背熟。今天先熟悉,明天开始算业绩。”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威胁的口吻,“别耍花样,盯着你的,不止我一个人。”

  林晚星沉默地点点头,坐了下来。工位上那台电脑是断网的,只能登录一个内部管理系统,用于记录“客户”信息和转账金额。手机是被监控的特定型号,所有社交软件都是伪造的版本,信息发出前会经过审查。

  她翻开那本厚厚的“话术本”。里面详细罗列了各种身份设定:从知心姐姐、炒股大神到落魄富二代、博彩公司内部人员……针对不同年龄、性别的潜在受害者,设计了从嘘寒问暖到内幕消息、高回报诱惑的一整套流程。

  每一个字,都散发着虚伪和恶臭。

  一整天,林晚星就那样僵坐着,强迫自己一页页翻看那些话术。耳边是周围“同事”们机械而麻木的表演:

  “王阿姨,您放心,这个理财产品稳赚不赔……”

  “李哥,我这边有内部消息,只要跟着我操作……”

  “宝宝,我好想你,可是我现在遇到点困难……”

  那些声音里,有些带着哭腔的颤抖,有些是麻木的背诵,还有些,竟然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自我催眠式的投入。

  中午,有人抬来两个大桶,一桶是浑浊见底的米汤,一桶是几乎看不到油水的煮青菜。人们排着队,像领取施舍一样拿到自己的一份,然后默默地蹲在角落里快速吞咽。

  林晚星没有胃口,腹部的疼痛和内心的翻涌让她只想呕吐。但她强迫自己喝下了那碗米汤。她需要体力。

  下午,就在她继续“学习”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喊。

  是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男孩,他崩溃地扔掉了耳机,跪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我不行了!我骗不下去了!那是我妈的同学啊!她那么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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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的反应快得惊人。

  两个壮汉冲过来,不由分说,橡胶棍像雨点一样落在男孩的背上、腿上。男孩的哭喊变成了痛苦的哀嚎,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有橡胶棍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和男孩压抑的呜咽。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猛哥踱步过来,踢了踢像破布一样瘫软在地上的男孩,冷笑道:“拖出去,关水牢,让他冷静冷静。”

  男孩被拖走了,地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水痕,不知是汗水,尿液,还是血迹。

  猛哥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林晚星身上:“都看到了?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在这里,收起你们那没用的同情心!想想怎么活下去,怎么赚钱!”

  那一刻,林晚星彻底明白了。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只有最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獠牙就明晃晃地露在外面,随时准备撕碎任何试图反抗或软弱的猎物。

  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硬碰硬。必须伪装。

  傍晚,收工的哨声响起。人们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麻木地起身,排队走出工区,走向各自囚禁的宿舍。

  在经过楼道拐角时,林晚星的目光与一双眼睛短暂交汇。

  那是一个穿着同样破旧、但洗得发白衣服的女人,年纪稍长,约莫二十七八岁。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沉静,像深潭的水,看不到底。她的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瘀青,但她站得很直。

  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那个女人似乎脚下不稳,轻轻撞了林晚星一下。

  “对不起。”一个极低、极快的声音在林晚星耳边响起。

  同时,一个微小、坚硬的东西被迅速塞进了林晚星的手心。

  林晚星心脏猛地一跳,但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将那个小东西藏入手心,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走。

  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房间,房门再次被锁上。

  她靠在门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她才摊开手掌。

  掌心里,是一小卷用透明塑料纸紧紧包裹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片……白色的药片?以及一张卷得极细的小纸条。

  她凑到铁窗边,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展开纸条。

  上面是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娟秀而清晰的小字:

  “假装顺从,保住自己。重典伤,轻瘀消,可找我。苏瑾。”

  苏瑾……

  那个女人的名字?她说“找我”?她在哪里?那片药……

  林晚星看着掌心的白色药片,又感受着腹部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处。这是一个试探?还是一个真正的善意?

  在这个人吃人的地狱里,竟然还有人敢冒险传递这样的信息?

  她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根在无边黑暗中突然出现的、脆弱的丝线。

  陈总和他的打手们展示了这个系统的“规则与獠牙”,而现在,一个名叫苏瑾的女人,似乎向她暗示了这个系统可能存在的……第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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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