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琉璃熔炉、断弦与银月重辉-《光冕与混沌权柄》

  裁决之厅的废墟中心,瓦砾堆积如山。尘埃与冰晶混合的烟尘缓缓沉降,露出下方被掩埋的轮廓。

  斜插的“暮光裁决者”剑尖指向阴霾的天空,剑身流淌的光暗之力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熄灭。

  “落米伊”赤足踏在厚厚的幽蓝冰层上,每一步都让新的冰晶蔓延、增厚。终结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沥青,覆盖着塞拉斯蒂安消失的瓦砾堆。

  赤红符文燃烧的眼眸中,漠然的神性下,一丝被打扰的愠怒尚未散去,更添了几分对那最后爆发的、异常混乱力量的审视。

  她缓缓抬起那只萦绕着绝对领域寒光的手,五指张开,对准了瓦砾堆的核心。

  终结的序曲,即将奏响最后的音符。

  安瑟尔姆被冰晶覆盖半身,挣扎着望向那片死寂的废墟,眼中的绝望已化为空洞。卢修斯抱着教皇冰冷的躯体,连悲恸都已被冻结。

  就在那萦绕寒光的手即将按下,将瓦砾连同其中可能残存的生命彻底冰封湮灭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颤,自瓦砾深处传来!

  不是圣剑的嗡鸣!而是源自瓦砾之下,某种…沉重而缓慢的心跳?如同巨兽在深渊中苏醒!

  “落米伊”的动作微微一顿,赤红符文流转的眼眸瞬间锁定了震颤的源头——瓦砾堆的中心!

  “轰——!!!”

  堆积如山的碎石瓦砾毫无征兆地由内向外猛然炸开!

  不是爆炸的冲击,而是一种…空间被强行排斥、物质被无形巨力推开的感觉!无数冻结的碎石如同失去了重量,悬浮而起,然后被一股无形的斥力狠狠推向四周!

  烟尘与冰屑的幕布被强行撕开!

  废墟的中心,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是塞拉斯蒂安!

  但他此刻的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胸口那琉璃化的贯穿伤口,此刻不再是凝固的结晶,而是化作了熔融的漩涡!伤口内部,不再是缓慢搏动的血肉组织,而是一片不断旋转、生灭、流淌着纯粹光(金)、暗(幽蓝)、混沌(灰烬)本源的…熔炉!

  三种力量在琉璃化的伤口内激烈冲突、湮灭、又奇异地共生,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这熔炉仿佛成了他新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泵出混合着光暗混沌能量的炽热洪流,冲刷着他新生的躯壳!

  覆盖全身的冰霜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隐隐流淌的、如同岩浆般的三色脉络。

  那双灰烬流转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混沌的星云高速旋转,散发出一种非人的、掌控着原始暴力的威严!

  他手中,依旧紧握着“暮光裁决者”。

  剑身黯淡的裂痕中,那点微弱的三色光芒仿佛受到了胸口熔炉的感召,猛地亮起!黯淡的剑体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金与蓝的光流再次奔腾流淌,虽然不复巅峰时的磅礴,却带着一种经历过毁灭洗礼后的、更加内敛而坚韧的锋芒!

  “不可能…” 安瑟尔姆失声喃喃,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这…还是人类吗?

  “落米伊”赤红符文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极致的凝重!那胸口琉璃熔炉中流淌的力量,位格之高、性质之混乱,让她感到了威胁!她不再犹豫,虚按的左手五指猛地收拢!

  “终焉…冰柩!”

  嗡——!

  空间瞬间被冻结!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绝对领域之力化作无形的巨手,狠狠抓向塞拉斯蒂安!所过之处,空气凝固成幽蓝的冰晶实体,连光线都被冻结扭曲!

  面对这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攻击,塞拉斯蒂安灰烬流转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掌控着原始混沌的漠然。他没有闪避,甚至没有举剑格挡!

  他只是…抬起了那只没有握剑的左手!

  左手的掌心,正对着胸口那琉璃熔炉的核心!

  “吼——!!!”

  一声仿佛源自混沌本源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胸口琉璃熔炉的光芒瞬间暴涨!熔炉内光、暗、混沌三种本源力量被一股狂暴的意志强行抽取、压缩、混合!化作一道炽烈到无法形容、却又混乱扭曲到极点的三色能量洪流,顺着他抬起的左臂,从掌心狂暴喷薄而出!

  不再是神术!不再是剑技!这是最纯粹、最野蛮、最接近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能量吐息!

  三色洪流狠狠撞上冻结而来的终焉冰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无声的湮灭与沸腾!

  金、蓝、灰的三色洪流与幽蓝的绝对领域疯狂对冲、吞噬、湮灭!接触点爆发强光!

  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剧烈扭曲、塌陷!一个微型的、不断生灭的混沌奇点在撞击中心生成又湮灭!恐怖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剃刀,将周围的一切物质——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冻结的冰晶——都瞬间切割、汽化!

  僵持!毁灭性的僵持!

  “落米伊”的左手微微颤抖,赤红符文的光芒闪烁不定。她第一次在力量的正面碰撞中感受到了阻力!那混沌吐息的位格,竟隐隐能对抗她源自黑暗神咒的终焉之力!

  塞拉斯蒂安的身体也在剧烈颤抖,胸口琉璃熔炉高速旋转,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强

  行抽取并释放本源力量,对新生的躯壳是巨大的负担!但他灰烬流转的眼眸死死锁定对方,没有丝毫退缩!

  机会!就在这力量僵持、代行者意志被牵制的瞬间!

  塞拉斯蒂安握剑的右手动了!

  “暮光裁决者”不再追求光暗的平衡与华丽,而是化作一道凝聚到极致的、内敛着毁灭锋芒的灰烬流光!

  剑锋所指,并非“落米伊”的躯壳,而是…她那只虚按的、萦绕着幽蓝寒光的左手手腕上方,一片看似虚无的空间!

  那里!在塞拉斯蒂安灰烬流转的混沌视野中,一条由纯粹黑暗神咒能量构成的、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能量弦”,正从“落米伊”左手的神咒符文核心延伸而出,没入虚空!

  这根“弦”,才是连接着降临意志与落米伊躯壳的真正核心!是代行者力量降临的通道,也是…落米伊灵魂被囚禁、被压制的枷锁!

  “断——!!!”

  塞拉斯蒂安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裁决!

  灰烬流光般的剑锋,带着斩断因果、破灭法则的决绝意志,精准无比地斩向那根无形的黑暗神咒之弦!

  “落米伊”赤红符文的眼眸骤然收缩!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柄剑上蕴含的、足以威胁到她降临通道的毁灭锋芒!她想要撤回左手,想要加强防御,但她的力量正与混沌吐息激烈对抗,无法瞬间回防!

  “嗤啦——!”

  一声如同最坚韧的琴弦被强行崩断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灵魂层面响起!

  并非物理的斩击,而是法则层面的切割!

  灰烬剑锋斩过之处,那根连接着降临意志与躯壳的黑暗神咒之弦,应声而断!

  “呃啊——!”

  一声混合着痛苦、愤怒与难以置信的尖啸,从“落米伊”口中爆发!但这声音不再是代行者的冰冷威严,而是带上了一丝属于少女的、尖锐的变调!

  缠绕在她左手的幽蓝寒光如同被斩断根系的藤蔓,瞬间黯淡、溃散!她周身弥漫的终结气息如同退潮般急剧衰减!那双赤红符文的眼眸中,漠然的神性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痛苦、混乱和…一丝属于落米伊本身的、深藏的恐惧!

  束缚被斩断了!降临的意志失去了最关键的锚点与通道,被强行排斥、中断!

  “不…可…能…” 断断续续、带着非人惊怒的意念碎片在虚空中回荡,最终彻底消散。

  “落米伊”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塞拉斯蒂安左手的混沌吐息瞬间消散。他闷哼一声,胸口琉璃熔炉的光芒急剧黯淡,剧痛让他几乎跪倒在地。但他强撑着,身影一闪,在落米伊摔落冰冷地面的前一刻,将她接入怀中。

  怀中的身体冰冷而轻飘。银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遮盖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那双曾经清澈的红色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赤红的符文印记在她眉心处若隐若现,如同一个烙印,但其中蕴含的代行者意志已然消退,只剩下残存的、冰冷的黑暗神咒力量在侵蚀着她的生机。

  她不再是混乱的代行者,但黑暗神咒的侵蚀并未解除,她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最后的寒潮彻底熄灭。

  “落米伊…” 塞拉斯蒂安低沉地呼唤,灰烬流转的眼眸中,那层非人的冷漠终于被巨大的担忧和一丝后怕取代。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睫毛上的冰晶。

  就在这时——

  “嗡……”

  悬浮在废墟上方的“暮光裁决者”突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嗡鸣。

  剑格处的光暗双环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而圣洁的光芒。剑身内部,那点三色光芒(金、蓝、灰烬)中的金色部分,突然脱离出来,化作一道极其纯净、温暖、带着生命本源气息的金色流光,如同有灵性般,自动流淌而下,轻柔地覆盖在昏迷的落米伊身上,尤其是她眉心那若隐若现的黑暗神咒烙印之上!

  这是圣剑残留的、源自教皇“神圣干涉”的生命本源之力!它在塞拉斯蒂安意志的引导下,自发地涌向了最需要它的地方!

  温暖的金光如同母亲的手,抚慰着落米伊被黑暗神咒侵蚀的灵魂与躯体。

  她眉心的赤红符文在圣光的照耀下剧烈闪烁、扭曲,仿佛在抵抗,但失去了代行者意志的支撑,这残存的黑暗力量如同无根之萍,在纯粹生命本源的冲刷下,开始一点点地淡化、消融!

  落米伊冰冷的身体在金光的包裹下,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带着刺骨的寒意。

  塞拉斯蒂安紧紧抱着她,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气息,灰烬流转的眼眸深处,翻涌的混沌星云似乎也因这温暖而平复了一丝。

  他抬起头,望向裁决之厅破碎穹顶外那片阴霾的天空。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清冷的银月光辉,如同女神垂怜的目光,穿过尘埃与硝烟,静静地洒落在废墟中心,温柔地笼罩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月光下,落米伊银白色的发丝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如同真正的月辉。

  塞拉斯蒂安抱着落米伊,站在崩塌的冰山废墟之中。周围是冻结的死亡与破碎的圣庭遗迹。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孩宁静的睡颜,灰烬宝石般的眼眸深处,冰冷褪去,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赢了,从混乱的代行者手中夺回了她。但这胜利,代价太过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