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名为“失去”的逆鳞-《天之下是众生,天之上唯我一人》

  风,停了。

  云,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神兵岛上空,那张巨大的金色罗网依旧存在,神纹流转,却不再散发威压,反而像是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瑟瑟发抖。先前闯入岛内、气焰嚣张的神族,早已带着掳获的白无双和红香儿逃之夭夭,只留下满地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神力波动和淡淡的血腥气。

  白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去追。

  并非不能,而是在岳断天和红姑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的此刻,他不能离开。家人的安危,重于一切。神界算计精准,便是料定了他这份无法割舍的羁绊。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检查着红姑和岳断天的伤势。

  红姑肩背处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残留的神力如同跗骨之蛆,阻止着伤口的愈合,但这并非致命伤。真正麻烦的是她识海中那道歹毒的诅咒,如同黑色的藤蔓,缠绕着她的神魂,不断汲取着她的生机,让她脸色灰败,气息微弱。

  岳断天的情况更糟,他与护岛大阵心神相连,大阵被强行破开时已受反噬,再加上那针对神魂的诅咒直接冲击,此刻他五脏六腑皆受重创,神魂之光黯淡,已是气若游丝。

  白辰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抹混沌色的微光,轻轻点在了红姑的眉心,然后是岳断天的。

  那缠绕在他们神魂上的诅咒黑气,在接触到混沌微光的刹那,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消融、净化。两人脸上痛苦的神色稍稍缓解,灰败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但依旧昏迷不醒,需要时间调养。

  做完这一切,白辰才慢慢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脚下昏迷的两人,以及被战斗余波摧毁的铸剑堂碎片,还有……白无双之前拿在手里把玩、此刻已滚落尘埃的那块“空冥石”。

  他的背影,依旧不算高大,却散发出一种比万载玄冰更刺骨的寒意。

  周围的空间,在他无声的气息影响下,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光线变得黯淡,声音被彻底吞噬,连天地间的灵气都仿佛被冻结,不敢流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领域,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不是威压,而是“存在”本身的沉寂。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宁静。

  他周身那些暗金色的天道责罚印记,不再只是浮现,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让周围稳固的空间结构产生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这片天地,已经无法承载他此刻内敛到极致的……杀意。

  他没有嘶吼,没有咆哮。

  但他的沉默,比任何惊天动地的怒吼,都更加可怕。

  远处,一些侥幸未在刚才混乱中受伤、躲藏起来瑟瑟发抖的神兵岛族人,偷偷探出头,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们看着那个沉默的背影,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即将苏醒、毁灭一切的太古凶神。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抚摸红姑额头、驱散诅咒时的温度,也残留着白无双抓着他手指叫“爹爹”时的触感。

  失去。

  这个他最为恐惧的词语,再一次,以如此直接而残酷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万年前,是无敌门的衰落,是师妹秦双儿的逝去。

  万年后,是师尊雷君化身化婴孩,记忆全失。

  而如今,是他视若己出的“儿子”白无双,和与他羁绊渐深的红香儿,被强行掳走。

  红姑与岳断天,亦重伤濒死。

  为什么?

  为什么总有人,要夺走他在意的一切?

  他缓缓握紧了手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周身那明灭不定的天道印记,闪烁的频率陡然加快!一股令诸天法则都为之颤栗、哀鸣的恐怖气机,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

  “咔嚓——!”

  以他脚下为中心,坚实无比、经过无数代铸器师神力淬炼的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并且迅速向外蔓延!

  天空之上,那由神界布下的“天罗地网”大阵,在这股泄露的气机冲击下,连一瞬都无法支撑,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无声无息地化作漫天金色光点,彻底湮灭!

  阳光重新洒落,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死寂与冰冷。

  白辰深吸了一口气,那弥漫的恐怖气机被他强行收敛回去,周身的空间裂痕也缓缓弥合。

  他变得无比平静。

  平静得可怕。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红姑和岳断天抱起,身形一闪,便回到了岛主府邸最深处、防御最为严密的静室。他布下层层混沌禁制,确保无人能打扰他们的恢复。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静室,来到殿外广场。

  他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望向神兵岛之外,望向那无垠的虚空,望向神界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不再有慵懒,不再有无奈,不再有任何情绪。

  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冻结万物的……

  冰冷。

  以及,那冰冷之下,即将焚尽星海的……

  杀意。

  “等着我。”

  他轻声自语,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仿佛一道最冷酷的誓言,穿透了无尽虚空,直达九霄神界。

  下一刻,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狂暴。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神兵岛,朝着那囚禁了他亲人的神界,独身而去。

  神界,将为此付出……永恒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