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忠言逆耳遭奚落,固执出海事难料-《渔猎东北:从街溜子到山海王》

  孟繁林揣着一肚子沉甸甸的心事,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朝着大哥孟繁森家走去。

  路边的老槐树叶子被越来越急的风吹得哗啦啦响,像是在窃窃私语,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他心里的那点兄弟情谊,像是一盏风中残烛,明明灭灭,既怕大哥一家真遭了灾,又预感到自己这趟去,多半是自讨没趣。

  果然,刚拐进大哥家那条胡同,就看见院门口热闹得很。

  孟繁森那艘不算新但明显精心保养过的渔船已经推到了门口道上,大哥正和两个儿子——人高马大的孟礼军和精瘦些的孟礼兵——忙着往上搬渔网和家伙事。

  看那架势,是准备趁这会儿风浪还没起来,赶紧出海捞一网。

  “大哥!”孟繁林远远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孟繁森抬起头,看到是三弟,脸上没什么热络气,只是嗯了一声,继续手里捆扎缆绳的活计:“老三啊,咋有空过来了?”语气淡淡的,带着点疏远。

  孟礼军和孟礼兵也瞥了他一眼,没吱声,继续忙活,那态度明显没把这个三叔放在眼里。

  孟繁林心里膈应了一下,但想到可能到来的风暴,还是压着性子,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大哥,先别忙活了,听我说,这天儿……怕是不对劲,要起大风!很大的风!”

  孟繁森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狐疑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即嗤笑一声:“起风?老三,你睡迷糊了?这太阳爷儿刚还晒屁股呢,哪来的大风?咋?让你们家那二流子小子给忽悠傻了?”

  这话刺耳得很,孟繁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坚持道:“不是忽悠!欢子他……他看出点苗头!海上的涌不对,云彩跑得也邪乎!怕是台风要来了!你们这时候出海,太危险了!”

  “台风?”旁边的孟礼军直起腰,嗤笑起来,声音瓮声瓮气的,“三叔,你可真能逗乐子!咱这犄角旮旯,多少年没听过台风啥样了?咋?孟礼欢那小子是海龙王转世啊?还能掐会算了?他以前算啥时候输钱算得准吗?”

  这话引得孟礼兵也跟着嘎嘎乐,满是嘲讽。

  孟繁林气得脸皮发涨,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礼军!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三叔!我好心好意来告诉你们!那风真要来了,不是闹着玩的!船还要不要了?命还要不要了?”

  孟繁森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孟繁林的话:“行了行了老三,少听你那宝贝儿子瞎咧咧!他以前是个啥德行你心里没数?这才好了几天?蹦出俩屁你就当圣旨了?我看他就是看我家把船拿回来了,心里不痛快,编瞎话咒我们呢!”

  他拍了拍自家修葺一新的船帮子,脸上带着炫耀和笃定:“瞅见没?我这船刚拾掇利索,结实着呢!再说,你大哥我在这海上漂了多少年了?啥天气没见过?用得着他一个毛都没褪净的小崽子指点?今儿这天气,我看着就挺好,正好下网,说不定能捞着大家伙!”

  “就是!”孟礼兵嘴更损,斜眼看着孟繁林,阴阳怪气地说,“三叔,您要是闲着没事干,不如回去看着点您家欢子,别让他又溜出去耍钱了。这海上的事儿啊,您就别操心了。咋?还想吓唬住我们,把船再骗回去啊?门都没有!”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孟繁林的心口上!

  他一片好心,竟被如此揣度和羞辱!

  气得他浑身发抖,手指着孟礼兵,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们……好!好!你们就作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到时候……到时候别后悔!”

  “后悔?”孟繁森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和自负,“我后悔没早点把船拿回来!要是早拿回来,早就发财了!用得着听你们爷俩在这穷叨叨?赶紧走赶紧走,别挡着我们发财!”

  孟礼军也粗声粗气地帮腔:“三叔,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就算真有点风浪,俺爹和俺们兄弟俩这水性,这力气,还能让船翻了?您啊,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孟繁林看着大哥和两个侄子那副油盐不进、趾高气扬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他眼前发黑。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

  “行!你们厉害!你们能耐!我多余来这一趟!”孟繁林猛地一跺脚,转身就走,背影佝偻着,充满了愤怒和无力感。

  身后还传来孟繁森父子三人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瞅给他吓那样儿!”

  “屁大点事就咋咋呼呼,难怪一辈子受穷!”

  “爹,咱赶紧的,趁这会儿好天,多下两网!”

  孟繁林咬着牙,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风吹在脸上,带着一股土腥味,刮得他老眼发酸。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好心当成驴肝肺!这哪是亲兄弟?简直比仇人还不如!

  他一路闷着头往回走,心里那点残存的兄弟情,算是被孟繁森父子彻底碾碎了。

  而此刻,孟繁森家院门口,父子三人已经收拾利索。

  孟繁森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上船!今天咱爷仨非得干一网大的回来,让那些眼皮子浅的好好瞧瞧!”

  孟礼军和孟礼兵兴奋地应和着,合力将船推下海。

  小船载着三个被贪婪和自负蒙蔽了双眼的人,摇摇晃晃地朝着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海面驶去。

  他们甚至还得意地朝着孟繁林离开的方向瞥了几眼,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

  他们丝毫不知道,远处海平线上,那原本细碎的云丝正在快速汇聚、变厚,颜色也开始变得深沉起来。

  风明显比刚才更急了,吹得船上的小旗子猎猎作响。

  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如同张开了黑色翅膀的巨鸟,悄无声息地朝着这片海域,朝着所有轻视它的人,猛扑而来。

  孟繁林憋着一肚子火气和隐隐的不安回到自家院子时,王秀娥和刚借了自行车回来的孟礼欢都迎了上来。

  “他爹,咋样?大哥他们信了吗?”王秀娥急切地问。

  孟繁林黑着脸,重重地“呸”了一口,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掏出烟袋锅子,手却气得直哆嗦,半天没点着:“信?信个屁!一家子犟种!混账东西!把我好一顿奚落!说欢子咒他们!说我想骗船!妈的……气死我了!”

  王秀娥一听,也来了气:“啥?这家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活该他们……”

  “爹,别气了。”孟礼欢倒是比较平静,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他们不信就算了,咱尽到心了。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风更紧了,云层明显厚了许多,“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大姐家!”

  他推起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脚下一蹬,飞快地冲出了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越来越急的风里。

  王秀娥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坐在门槛上生闷气的老伴,叹了口气:“这叫啥事啊……”

  院里的老母鸡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咯咯地叫着,慌乱地躲进了鸡窝。

  风,呜咽着掠过屋顶,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

  台风,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