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潜移默化-《北境之王:从假死开始》

  他混在民夫中,蹲在墙角吃饭时,竖起耳朵倾听士兵们的闲聊。

  “呸!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说好的冬衣连个影子都没有!”

  “省省吧,老王。京城里头太子爷都造反了,谁还顾得上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太子造反了?怪不得粮草都减半了!”

  “雪狼崽子这几天越来越嚣张,昨天老王他们一队斥候出去,就回来一半……”

  “唉,你们说,北境王殿下要真在天有灵,能不能保佑咱们别冻死饿死,也别让雪狼崽子打进来啊?”

  “但愿吧……好歹是位皇子,死得又那么冤,说不定真有点灵气儿。”

  几个守夜的小兵互相嘟囔着。

  沈言默默听着,眼神平静无波。

  他清晰地把握住了边军当前的核心困境:后勤不继,士气低落,外敌压境。

  旁边的福伯凑近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

  “公子,听这意思,军心浮动得厉害啊。朝廷这回,怕是真指望不上了。”

  沈言语气平淡:“嗯。乱局之中,方显根基之重。福伯,让你留意的人,有眉目了吗?”

  福伯小声道:“有几个。管仓库的老徐,是个老兵油子,爱喝两口,消息灵通。斥候营有个叫张猛的什长,性子直,因为顶撞过上官,不太得志。还有管咱们这片的刘文书,看起来也是个不得志的。”

  沈言闻言心中已有一计:“好。就从他们开始。”

  “北境王”这个悲情英雄的形象,在底层士卒中,意外地拥有一定的同情和寄托。

  沈言没有急于行动,而是通过福伯和其他两名可靠的老仆,开始进行极其隐秘的“播种”。

  福伯凭借其老成持重的形象,在与其他民夫和底层士卒闲聊时,会有意无意地感叹:“唉,如今这光景,朝廷怕是顾不上咱们这边陲之地了。幸好北境王殿下葬在这里,好歹是个念想,但愿殿下的英灵能镇住关隘,让雪狼蛮子不敢轻举妄动。”

  类似的话,经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慢慢强化“北境王”作为精神象征的地位。

  沈言本人则利用前世的知识,在干杂活时“不经意”地展现一些能力。

  比如,修缮器械时,他能指出某个榫卯结构的不合理处,并提出更牢固的改进方法。

  搬运粮草时,他能提出更有效率的堆放和清点方式。

  沈言抱着一捆修好的马鞍路过,看到看守仓库的老兵徐三正靠着墙根打盹,脚边放着个空酒壶。

  沈言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瓶。

  “徐老哥,醒醒,天冷,喝口酒暖暖身子再睡。”

  徐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酒瓶,眼睛一亮:“哟,沈小子?挺会来事啊!哪弄的?”

  沈言笑笑,递过去:“前几日帮刘文书跑腿,赏了几个钱,换的。劣酒,您别嫌弃。”

  徐三接过猛灌一口,咂咂嘴:“嗨,这年头,有口喝的就不错了!比尿强!”

  他凑近沈言,压低声音,“你小子最近在营里名声可以啊,听说连王校尉都夸你手艺好?”

  沈言谦虚道:“混口饭吃罢了。比不上老哥您见多识广。我听说……前两天又有一队斥候吃亏了?”

  徐三脸色一暗,叹气:“可不是嘛!雪狼崽子越来越猖狂!咱们的装备又是这个鸟样……唉,有些话不好说。要是都像你小子修东西这么上心,我们也不至于被区区雪狼崽子欺辱。”

  沈言也跟着愤言:“是啊,希望北境王在天有灵,保佑我们能够度过这个严冬。”

  徐三喝了几口酒后,身体暖和了不少,也没敢喝太多,军营重在执勤期间是禁止饮酒的。

  叹息一声:“希望如此吧。”

  “那我就不打扰徐老哥休息了,这酒你留着”说完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

  沈言正在帮忙修理一副损坏的马镫。

  什长张猛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

  张猛的眼珠瞪的老大了:“喂,沈言!你小子行啊!这马镫老子都以为要报废了,你愣是给整好了?以前干过铁匠?”

  沈言手上不停,头也不抬:“张什长过奖了。家里以前开过打铁铺,跟着爹娘学过几年,糊口的手艺。”

  张猛踢了踢地上的草料:“妈的,现在营里就缺你这种会干活的人!光会耍嘴皮子顶个屁用!老子上次就因为说了句‘箭矢不够用,得省着点’,就被上头训斥动摇军心!动摇他娘个腿!”

  沈言修好马镫,递过去:“什长是实在人。不过,我前几日去帮忙修箭杆,倒是发现……库房里受潮变形的箭矢确实不少。”

  张猛接过马镫,眼睛一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动摇军心,这是事实!再不想办法,下次雪狼崽子冲上来,咱们就得拿烧火棍跟他们拼了!”

  沈言低头检查着马镫的牢固程度,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意:“什长说得是。不过,我倒是觉得,问题可能不止在箭矢和马镫上。”

  张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意思?你小子还看出什么门道了?”

  沈言抬起头,目光扫过马厩里几匹瘦弱的战马,缓缓道:“这几日帮着修缮器械,我发现不少马鞍的皮带已经老化,再磨几次恐怕就要断裂。还有些盾牌的蒙皮,被虫蛀得厉害。若是冲锋时皮带断裂,或是盾牌破损……”

  他没把话说完,但张猛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一个老兵,他太清楚这些细节在战场上的致命性。

  “他娘的!”张猛一拳砸在旁边的草料堆上。

  “这帮管后勤的龟孙子,就知道克扣粮饷!这些东西报上去多少次了,就是不见更换!”

  沈言轻轻将修好的马镫挂回原位,语气依旧平稳:“或许不是不想换,而是……换不了。京城动荡,粮饷运输迟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听说,连靖远侯都在为军资发愁。”

  张猛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忧虑取代。

  他看向沈言,眼神复杂:“你小子……看得倒是明白。那依你看,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沈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我一个修器械的,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尽己所能,能修一件是一件。至少……”

  他看向张猛,“让像什长这样敢说真话、真心为弟兄们着想的将领,少些后顾之忧。”

  这话说得含蓄,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中了张猛内心最在意的地方。

  他盯着沈言看了半晌,突然重重拍了拍沈言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沈言微微踉跄了一下。

  “好小子!是个明白人!”张猛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真诚。

  “以后营里有什么难修的,或者你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直接来找我!我张猛虽然官不大,但在这斥候营里,还能说上几句话!”

  沈言拱手,态度恭敬却不卑微:“多谢什长看重。若有能效劳之处,沈言定不推辞。”

  张猛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收拾工具的沈言,心里嘀咕:这修器械的小子,说话做事,总让人觉得……不简单。

  望着张猛远去的背影,沈言直起身,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深邃。

  张猛这条线,算是初步搭上了。

  一个在基层有威望、对现状不满又关心下属的军官,正是他目前最需要争取的力量。

  他不需要立刻摊牌,只需像春雨润物般,慢慢渗透,等待时机。

  他弯腰拿起工具,继续走向下一个需要修理的鞍具。

  沈言深知,要在军中立足,仅靠埋头苦干是不够的,必须找到能接触到上层信息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