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温言如刀-《囚禁我的魔主天天想喂我》

  血玉簪上的裂痕,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魔核殿内。那细微的碎裂声,却比任何狂暴的攻击更能摧毁妖姬的心防。她僵立在原地,瞳孔涣散,死死盯着顾白手中那枚已然破损的簪子,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那道裂痕一同崩塌了。簪内阿白那本就虚幻的残魂,光芒急剧黯淡,哀鸣微弱得几乎消散,维系其存在的根基正在飞速流失。

  苏婉清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僵住了,转而化作一丝惊怒。她没料到顾白如此狠绝,直接毁掉了这关键“道具”,这打乱了她想用“养魂”真相持续离间、折磨二人的算盘。她眼神闪烁,迅速思考着下一步。

  而顾白,在最初的癫狂毁灭欲宣泄之后,内心反而陷入一种极致的冰冷。他看着妖姬那副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的模样,一股扭曲的快意夹杂着更深的厌弃在心底滋生。恨意并未消失,而是沉淀下来,变得更加坚硬、更加黑暗,成为了他所有行动的基石。

  他不再看妖姬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绝望表情,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苏婉清。脸上的狰狞缓缓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甚至……嘴角还牵起了一抹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苏圣女,”顾白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奇异地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礼貌的疏离,“多谢你,告知我这个……真相。”

  苏婉清一愣,警惕地看着他:“顾客卿何出此言?我不过是看不惯有人被蒙在鼓里,当做玩物般利用罢了。”

  “是啊,利用。”顾白轻轻摩挲着手中带有裂痕的血玉簪,指尖感受到那残留的、属于妖姬的冰凉气息和阿白残魂的微弱波动,眼神幽深,“若非圣女点破,我恐怕至今仍活在自以为是的算计里,可笑至极。”

  他这话语,听起来像是在自嘲,却又像一把无形的刀子,精准地捅向一旁魂不守舍的妖姬。妖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只有绝望的世界里。

  顾白不再理会她,继续对苏婉清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说起来,苏圣女对‘阿白’……倒真是情深意重。不惜冒险潜入魔域,也要为他复仇,甚至……连他死后,都如此关心他的残魂归宿。”

  苏婉清眼神微变,心底升起一丝怪异感,但顾白的话语恰好戳中了她对原身那份扭曲的执念,她不由地顺着话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哀戚与愤恨:“我与阿白……旧识一场,岂能眼睁睁看他落得如此下场,连残魂都要被这魔头如此……如此亵渎!”她狠狠瞪了妖姬一眼。

  “亵渎……”顾白重复着这个词,意味深长。他向前走了两步,离苏婉清近了些,秩序之光勾勒出他苍白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包括那个仿佛已成雕塑的妖姬。

  “比起某些人将他复活成不伦不类的替身,又当做养料般消耗,”顾白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暗示,“苏圣女这份始终如一的心意,倒是显得……尤为珍贵了。”

  苏婉清心中一动,看向顾白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她感觉眼前的顾白,和之前那个或恐惧、或愤怒、或冰冷的替身截然不同。一种更危险、更难以掌控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但他话语中透露出的,对妖姬的极度憎恶和对“阿白”命运的“同情”,却又与她目标一致。

  “顾客卿……此言何意?”苏婉清试探着问。

  顾白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缥缈:“我虽非他,但既承此身,得了这番际遇……有些因果,或许也该由我来了解一下。”他目光扫过那枚裂簪,又迅速移开,仿佛不忍卒睹,“只是如今,我这残破之躯,困于此地,前路茫茫,就连想为他做点什么,也是力不从心……”

  他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充满了无奈与一种引人共鸣的落寞,与他刚才毁簪时的疯狂判若两人。

  苏婉清看着他苍白虚弱却强撑冷静的模样,再联想到他刚才得知真相后的暴怒与绝望,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这个顾白,对妖姬的恨意已然滔天!而他作为“阿白”的替代品,或许……是可以被争取的对象?若能将他拉拢过来,里应外合,颠覆魔宫、彻底毁灭妖姬,岂不是……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她需要再确认一下。

  “顾客卿不必妄自菲薄。”苏婉清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你既能从魔神反噬中存活,又身负奇异之力,绝非池中之物。至于前路……呵,这魔域虽大,却也未必是唯一的囚笼。或许,另有天地,可容顾客卿施展抱负,也好了却……一些心愿。”

  她的话语充满了暗示。天刑宗,仙界,便是她所指的“另天地”。

  顾白心中冷笑,面上却适当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怔忡与思索,仿佛被这话语触动。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回妖姬身上,眼神复杂难明,有恨,有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极其微弱的刺痛。

  妖姬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那枚破裂的血玉簪,像是一根毒刺,扎在她心上,也扎在顾白与她的关系之间,留下了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

  “圣女好意,顾某……心领了。”顾白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只是眼下,还需从长计议。我伤势未愈,魔宫亦非善地,圣女久留恐生变故。”他这是在送客了,但也留下了余地,没有拒绝苏婉清的暗示。

  苏婉清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今日目的已超额完成——彻底撕破了顾白与妖姬之间最后一丝伪装的和平,种下了致命的猜疑与仇恨,甚至还意外发现了拉拢顾白的可能性。她见好就收,微微颔首:“顾客卿保重身体。婉清告辞,日后……自有再见之时。”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白一眼,又冷冷瞥了如同木偶般的妖姬一眼,转身翩然离去,白色裙摆消失在殿门之外。

  殿内,只剩下顾白和妖姬两人。

  秩序之光无声流淌,映照着满地狼藉——不是物质的狼藉,而是情感与信任彻底崩塌后的废墟。

  顾白脸上的那丝伪装的平和瞬间消失,重新被冰封般的冷漠取代。他走到妖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听见了吗?妖——姬——妹——妹——。”他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妖姬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连你的仇人,都觉得你恶心,都觉得……我该另谋出路。”

  妖姬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是破碎的痛苦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你……你想怎么样?!簪子已经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顾白俯下身,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现在……还剩下什么。”

  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的一缕黑发,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却残忍至极:

  “除了我这具你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依靠的‘药引’,除了这根把你和我绑在一起等死的锁魂链……你,一无所有了,妖姬妹妹。”

  “而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瞬间惨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握着那枚裂簪,转身走向内殿。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妖姬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那枚陪伴她千年、承载着她所有执念与悔恨的血玉簪,已然不在。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殿外,青萝的身影悄然出现,看着殿内失魂落魄的魔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魔核殿再次恢复寂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窒息。温言如刀,刀刀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