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鬼市的摆渡船-《我在大学斩鬼悟道》

  一阵沉闷、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刺破了河湾的死寂。

  浓雾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排开。

  一艘巨大、腐朽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乌篷木船,如同从幽冥深处驶来,无声无息地滑入回龙湾平静的水域。

  船身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水草,船帆破败如蛛网。船头挂着一盏巨大的、散发着惨白幽光的白纸灯笼,灯笼上,一个猩红的“渡”字触目惊心。

  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立在船头。

  那人穿着一件浸透了水渍、看不出颜色的宽大蓑衣,头戴巨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的下巴惨白浮肿,像是被水泡了太久。

  他手里拄着一根锈迹斑斑、顶端挂着沉重铁链的长篙。

  “摆渡…阴河…”一个干涩、空洞,如同两块湿木头摩擦的声音,从那蓑衣斗笠下传出,在雾气中幽幽回荡,

  “活人…一枚…死人钱…死人…一缕…未散魂…”

  “死人钱?”陈斌低骂,“又是这玩意儿!老子去哪给他弄?”

  “喏…”一个尖细油滑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藏身的石柱后响起,吓了三人一跳。

  只见那捞尸人“三寸钉”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像条滑溜的泥鳅,缩在阴影里。

  他枯瘦的手指捻着一枚边缘磨损、沾着暗红污渍的铜钱,正是之前“歇脚栈”老板娘要的那种。

  “老规矩…三块…换一枚…童叟无欺!”

  李玄胤眼神一厉:“又是你!”

  “嘿嘿,混口饭吃嘛。”三寸钉小眼睛滴溜溜转,目光贪婪地在张清明那条怪臂上扫过,

  “看这位小兄弟…煞气都快溢出来了,寻常死人钱怕是压不住哦?

  要不要加点‘料’?老头子这儿有上好的‘镇魂香灰’,掺在钱里,保你上船安稳…”

  “少废话!钱拿来!”陈斌烦躁地打断,从破背包里摸索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甩过去,“够不够?”

  三寸钉瞥了一眼纸币,嫌弃地撇撇嘴,但还是飞快地收起,将一枚冰冷的死人钱弹给陈斌:

  “凑合吧…拿好,上了船别乱看,别乱问,更别…”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清明一眼,“…别把你胳膊里的‘祖宗’吵醒了。

  惊了船上的‘老客’,摆渡的可不管捞尸。”

  陈斌捏着那枚沾着不明污渍、入手冰寒刺骨的铜钱,感觉像捏着块烧红的炭。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河滩边,对着那艘鬼气森森的渡船高喊:“喂!船家!渡河!”

  惨白灯笼下的高大蓑衣人缓缓转动斗笠,惨白的下巴似乎咧开一个空洞的弧度。

  长篙一点水面,腐朽的渡船无声地滑向岸边。

  踏上渡船腐朽的甲板,一股浓烈的霉味和水腥混合着更深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船舱里影影绰绰,似乎坐满了“人”,却又寂静无声,只有一片模糊的、灰蒙蒙的影子。

  惨白的灯笼光只能照亮方寸之地,更深处是化不开的浓稠黑暗。

  蓑衣船夫伸出那只浮肿惨白的手,掌心向上。

  陈斌忍着恶心,将那枚死人钱拍在他冰冷湿滑的手心。

  “找个…角落…蹲好…”船夫空洞的声音响起,收回手,长篙重重一点岸边。渡船调转方向,无声地滑向浓雾深处。

  张清明靠着冰冷的船舱壁坐下,右臂的剧痛在船身散发的浓郁阴气刺激下,反而有种诡异的“舒适感”,仿佛回到了某种污秽的温床。

  这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他死死攥着龙虎正令,低喝道:“都别乱看!收敛气息!”

  渡船在浓雾中穿行,四周只有水波荡漾的细微声响和船身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浓雾中,骤然亮起一片朦胧而诡异的灯火!

  那灯火并非人间常见的暖黄或明亮,而是幽绿、惨白、暗红交织,星星点点,如同无数鬼火漂浮在雾气之上,勾勒出一片庞大、扭曲、光怪陆离的轮廓。

  嘈杂、混乱、却又异常压抑的声浪隐隐传来——讨价还价的尖利嗓音、压抑的哭泣、怪异的嘶吼、还有…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鬼市…到了…”蓑衣船夫空洞的声音响起,渡船缓缓靠向一片由无数巨大、腐朽的沉船残骸和嶙峋怪石勉强拼接而成的“码头”。

  码头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形态各异,有的勉强维持人形,有的则奇形怪状,散发着浓烈的阴气、怨气和…贪婪。

  “下船…”船夫的长篙指向码头。

  踏上这片由死亡与腐朽构成的“土地”,一股混杂着血腥、霉烂、奇异香料和纯粹恶意的气息瞬间将四人吞没。

  眼前的景象超乎想象:

  一条狭窄、泥泞的“街道”在沉船残骸和巨大骸骨间蜿蜒。

  街道两旁,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摊位”。

  有的摊主是漂浮在半空、只剩半截身子的幽魂,面前摆着锈蚀的刀剑和碎裂的玉器;有的摊主是浑身长满脓包、皮肤青黑的尸怪,正用腐烂的手指拨弄着几颗还在微微搏动的、不知名生物的心脏;

  还有的摊主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阴影,摊位上摆放着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瓶瓶罐罐。

  买家更是千奇百怪:缺胳膊少腿的骷髅兵、拖着长长水草的水鬼、笼罩在黑雾里的模糊影子、甚至还有几只皮毛脱落、眼冒绿光的巨大老鼠人立而行…

  讨价还价的声音尖锐刺耳,使用的语言混杂着古语方言和意义不明的嘶吼。

  交易的“货币”更是五花八门:沾血的铜钱、缠绕黑气的骨片、闪烁着幽光的眼珠、甚至是一小段还在抽搐的…肢体。

  “我的亲娘咧…”陈斌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半截青铜条,“这他娘的…群魔乱舞啊!”

  “低头!别跟任何‘东西’对视!”李玄胤低声警告,将昏迷的傩婆往身后阴影里带了带,

  “找铁算盘!他特征明显,黄铜烟袋锅是活人器物,在这里很扎眼!”

  林薇薇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厉害,灵觉被此地庞杂混乱的恶意冲击得几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