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榜下捉婿-《五福临门之:烟火长歌》

  放榜这日,汴京城南的贡院外,晨雾刚散就聚满了人,空气里飘着股又悬又热的气。

  有的学子独自攥着袖角来回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襟。有的则被长辈围着,母亲们替他理理衣领,父亲们低声说着“莫急”。

  街边茶摊的铜壶冒着白汽,掌柜的也没心思吆喝,眼神总往贡院大门瞟。唯独杜明夷、沈清晏、知许三个,是自己来的,没让长辈跟着。

  府里的长辈们却没闲着。郦母坐在藤椅上,手里的念珠转得比往日快,时不时问丫鬟“明夷该到贡院了吧。”

  杜仰熙着急的在厅里走了两圈,唤来小厮:“你远远跟着明夷,别让他乱跑,有消息先回府报。”

  沈慧照也交代小厮:“若见着清晏,让他先回府一趟,也好让家里安心。”

  谁都没把“盼着中榜”说出口,却都在这份心照不宣的忐忑里,等着那纸榜单。

  头天夜里,几人在潘楼小聚时,杜明夷就拍着沈清晏的肩说:“咱们都多大了,哪用爹娘跟着?等咱们把好消息带回去就是!”

  沈清晏正翻着案上的《策论集》,闻言颔首,指尖还捏着书卷一角,温声道:“正是,免得长辈跟着悬心。”

  知许也在旁补充:“咱们各自回府告知便是,不必多扰。”

  几个长辈虽不放心,也只悄悄派了小厮远远跟着,互不打扰。

  望晴也闹着要去,拉着手帕交谢云渺:“我跟你一起去看榜,云舟哥哥也上场了,正好一起等消息。”

  谢云渺笑着应了,两人一早就带着丫鬟,跟着少年们往贡院去。

  到了贡院外,榜单还没贴出来。望晴拉着谢云渺在茶摊旁看糖人。

  指尖戳了戳摊上的糖蝴蝶,偏头问:“你哥哥这几日没跟你说考得怎么样?能不能冲个头名?”

  谢云渺摇摇头,指尖轻轻绕着帕子角:“他回府就关在书房里,我娘问了两回,他只说‘等榜出来就知道了’,半点口风都不漏。”

  正说着,谢云舟从人群里走过来,笑着跟知许、沈清晏打招呼,杜明夷也凑过去,几人站在一旁闲聊,话题无非是考前的温习、考场上的题目。

  忽听得马蹄声“嗒嗒”近了,景明、景昭骑着马赶来,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马鞍上的铜铃还叮当作响。

  景明走上前,拍了拍沈清晏的肩:“来得正好,再等片刻就该放榜了。”

  景昭则凑到杜明夷身边,故意挤了挤眼:“听说今日有‘榜下捉婿’的习俗,我跟哥特意来给你们‘护驾’,免得被哪家夫人拉去做女婿!”

  这话逗得众人笑起来。沈清晏忍着笑,轻声道:“方才好像瞧见秦家姐姐也来了,许是秦家郎君也上场了。”

  景明看他一眼,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你这小子,也跟着明夷学嘴贫了。”

  杜明夷立刻凑上来,晃着脑袋打趣:“景明哥,既然见着秦家姐姐,不送点什么?比如炙羊肉?”

  话音刚落,景昭就伸胳膊钳住他的脖子,往旁带了带:“你小子胆肥了,敢打趣景明哥?小心他揍你!”

  杜明夷挣着喊“救命”,脖子被勒得通红,知许赶紧走过来劝:“景昭哥手下留情,明夷就是随口说笑。”

  望晴听见杜明夷的喊声,拉着谢云渺扭头看,见两人闹得欢,也跟着笑,谢云渺则走到谢云舟身边,小声问:“哥,榜快贴了吧?”

  几人见姑娘们望过来,连忙松了手,收了玩闹的模样。

  都是汴京长大的熟人,彼此见了礼,望晴好奇地问:“景昭哥哥怎的欺负明夷哥哥?”

  景明笑着解释:“是明夷嘴快,又胡闹了。”望晴无奈地看了眼杜明夷,摇摇头:“明夷哥哥,你就不能安分些?”

  正说着,谢云舟忽然指着贡院大门:“开门了!要放榜了!”

  众人立刻涌过去,找了个靠前的位置站定。望晴和谢云渺挤在最前面,踮着脚往榜单上扫。

  望晴眼最尖,先在第一榜的上半段瞥见了熟悉的名字,猛地拔高声音喊起来:“明夷哥哥!清晏哥哥!你们是双探花!快来看!”

  杜明夷和沈清晏对视一眼,都愣了,方才还笑着说“尽力就好”,此刻瞧见两个名字并排写在探花的位置,墨字遒劲,竟有些不敢信。

  知许拽着两人往前,望晴又往上扫,拍手的力道都重了几分,连声音都带着颤:“知许哥哥!你是榜眼!”

  谢云渺也紧跟着找着了谢云舟的名字,拉着望晴的手蹦跳:“我哥是二甲首名!太好了!”

  两个姑娘的欢呼像颗石子投进人群,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议论:“沈家、杜家的小子竟是双探花!”

  “折家郎君是榜眼,这可是汴京城的新鲜事!”连茶摊掌柜都凑过来瞧,气氛正热得发烫,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从人群后猛地冲出来四五位衣着体面的长辈,有的穿锦缎长袍,有的戴镶玉暖帽,身后跟着的小厮还提着食盒,一看就是家底殷实的人家。

  最先冲上来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手里攥着张烫金帖子。

  直奔知许而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就不肯放,声音都发颤:“这位郎君,瞧这模样、这才情!我家小女今年十五,画得一手好工笔,配你正合适!”

  话没说完,另一个胖墩墩的老妇人已拽住了杜明夷的衣襟,帕子往他手里塞:“后生可畏啊,老身瞧你性子活络,跟我家侄女最配,不如去府上坐坐,让她给你弹段琵琶?”

  更热闹的是个穿青袍的老者,竟绕到沈清晏身后,伸手就想托他的肘弯,笑盈盈道:“探花郎!老夫有个小女,琴棋书画样样通,今日就想跟你定个意向!”

  谢云舟也没逃过,一个戴方巾的中年男子拦着他,手里举着玉佩:“小郎君是二甲首名,前途无量!我家有女待字闺中,这玉佩你先拿着,算是见面礼!”

  这阵仗来得太急,少年们都懵了。杜明夷被拽着衣襟,腰带都松了半截,一边挣一边喊:“老夫人松手!我还没想着娶妻呢!”

  沈清晏被托着肘弯,无奈地想往后退,可老者的力道竟不小,袖口都被扯得变了形。知许皱着眉,试图掰开老者的手,温声道:“长辈厚爱晚辈心领,但婚事需遵父母之命,不可仓促。”

  谢云舟更显窘迫,攥着袖角想躲,却被中年男子拦得严实。

  望晴和谢云渺先是看傻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慌了神。

  踮着脚往景明、景昭那边喊:“景明哥哥!景昭哥哥!快帮忙啊!”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有的拍着手笑,有的喊“好姻缘上门喽”,连茶摊的铜壶都忘了添水,蒸汽慢悠悠飘着,混着喧闹声,十分的热闹。

  景明和景昭原本在跟小厮交代事,听见喊声回头,一看这混乱场景,也惊了。

  方才说“护驾”不过是玩笑,竟真撞上了!景昭先冲上去,一把隔开拽着杜明夷的老妇人。

  力道稳却不重:“老夫人您慢些!我这弟弟年纪轻,不懂事,要是怠慢了您家侄女,可别见怪!”

  说着就把杜明夷拉到身后。景明也快步上前,对着几位长辈躬身拱手,语气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诸位长辈的心意,晚辈们都懂。

  只是我等皆是家中长子,婚事需由父母做主,今日实在不敢擅自应允,还望长辈们海涵。”

  跟着的小厮们也赶紧上前,有的挡在知许和老者中间,有的帮沈清晏理顺被扯乱的袖口,还有的劝着拦着谢云舟的中年男子。

  好一番拉扯,才把几位长辈劝住。山羊胡老者还恋恋不舍地看着知许,胖老妇人临走前还塞给杜明夷一块粽子糖,嘴里念叨“后生可别忘了老身”,戴方巾的男子则看着谢云舟,叹着气离开。

  等人群散去,几人的模样都有些狼狈:杜明夷的领口歪到了肩膀,腰带松松垮垮挂在腰上。

  沈清晏的袖口皱成了一团,还沾了点灰;知许的手腕被攥出了红印;谢云舟的发带都歪了,手里还捏着那块没来得及还的玉佩。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先是静了片刻,接着“哈哈哈”的笑声炸开,望晴笑得直捂肚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谢云渺也跟着笑,帮谢云舟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景昭拍着杜明夷的肩,打趣道:“让你方才嘴贫,这会子被人‘捉’了吧!”景明也忍不住勾了勾唇,眼底满是笑意。

  风拂过贡院门口的“贡院”幡旗,阳光落在少年们带笑的脸上。考前的紧张、等榜的忐忑,此刻都化作了这场哭笑不得的闹剧。

  双探花、榜眼的荣耀,倒不如这阵“捉婿”的热闹,更让人记牢了这汴京城的春日,记牢了这群鲜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