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米库米的新朋友-《前往非洲》

  李朴踩着新轮胎的纹路,绕着皮卡扎扎实实转了一圈。指尖划过胎面,细密的胎毛还没磨掉,扎得指腹发痒。

  黑色橡胶在达市的阳光下泛着瓷釉般的亮泽。仓库前的烂路早没了踪影,崭新的柏油路像条熨帖的黑绸带,一直铺到主路尽头,压路机压出的横向纹路整齐如刻,脚踩上去是实打实的厚实感,再没有以前“噗嗤”陷进泥坑的虚浮。

  “这路修得真不赖!”张田扛着空调外机出来,往皮卡后斗一放,金属壳子撞得车厢“哐当”响,“昨天我去西郊送铜管,二十分钟就到了,换以前,得在烂泥里磨磨蹭蹭晃一个钟头。”

  刘景捏着账本快步过来,嘴角难得往上扬了扬——这是这个月他第三次露笑了。“托这路的福,订单比上月多三成。刚接了个莫罗戈罗的单,一台壁挂式,客户催得紧,今天就得装完。”

  李朴接过订单扫了眼,客户是莫罗戈罗镇“周记餐馆”的周老板,华人。莫罗戈罗离达市三个钟头车程,以前走烂路能把人颠得骨头散架,现在柏油路通了,稳当得能放杯开水不洒。“我让老周去装,他手上的活最细,装完直接回。”李朴把订单递张田,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光,“莫罗戈罗挨着米库米国家公园,我早惦记着了,正好趁这机会去转一圈。”

  张田笑着点头,往他手里塞了瓶冰镇可乐:“去吧去吧,忙了快俩月,也该松松劲。记住啊,见着野生动物别往前凑,尤其是狮子,远远看就行。”

  刘景“哼”了声,却没拦着,转身往仓库里走:“早去早回,别耽误明天东非大厦的安装。对了,备胎带上,那边公园里头的路,可没达市这么金贵。”

  李朴应着钻进驾驶室,钥匙一转,皮卡“突突”两声就着了,新轮胎碾过柏油路,只剩细微的“沙沙”声,再没有以前老轮胎“哐当哐当”的杂音。他摇下车窗,风裹着凤凰花的甜香灌进来,吹得额前碎发乱飞。路边的施工队早撤了,只剩几个警示桩立在路边,桩子上缠着红黄绿三色布条,像当地人过节挂的装饰,透着股热闹的喜气。

  出了达市,柏油路顺着地势起伏,两旁的景色渐渐换了模样。市区的铁皮房变成了圆顶茅草屋,墙面上画着彩色的马赛人图腾;成片的玉米地铺到天边,绿油油的叶子在风里翻卷,像浪头似的。几个黑人小孩蹲在路边玩弹珠,见皮卡经过,立刻挥着小黑手喊:“China!China!”

  李朴笑着挥手回应,心里踏实得很。以前走这条路,眼睛得盯着路面找能下脚的地方,生怕轮胎再扎上带钩的钉子,现在只管稳着方向盘。他哼起《水手》,指尖敲着方向盘打拍子,瞟了眼仪表盘——六十公里每小时,比以前快了一倍还多。

  两个钟头后,车钻进莫罗戈罗镇。镇子比达市静些,没有那么多汽车喇叭声,街道两旁的猴面包树长得粗壮,树干得三四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树皮像老牛皮似的皲裂着。周老板的餐馆就在镇口,红漆招牌上“周记餐馆”四个中文大字很醒目,门口摆着几张塑料桌,几个华人正埋头扒饭,桌上的番茄炒蛋冒着热气。

  老周已经到了,正和周老板蹲在门口抽烟。看见李朴的皮卡,老周赶紧掐了烟起身:“李哥,可把你盼来了!这地方空气真鲜,比达市的黄沙味舒服多了。”

  周老板也快步迎上来,双手握住李朴的手,掌心带着灶台的温度:“李老板,可算来了!这天气热得邪乎,后厨的师傅都快中暑了,没空调实在顶不住。我听达市建材厂的老张说,你们家空调制冷快还耐用,特意找你们订的。”

  “周老板放心,我们的空调都是正经牌子,制冷量足还省电。”李朴拍了拍样机外壳,“老周跟着我装了三年空调,手艺没话说,保证给你装得严丝合缝,风口都给你调得妥妥帖帖。”

  老周拍着胸脯接话,抓起工具箱往肩上一扛:“周老板放宽心,最多一个钟头,保准让你后厨凉丝丝的!”说完就跟着周老板往餐馆里钻。

  李朴和周老板坐在门口塑料桌旁,老板娘端来壶凉茶,茶叶是从国内带来的龙井,泡在玻璃壶里,叶片舒展开来。周老板给李朴倒了杯,茶汤清绿:“李老板是头回进莫罗戈罗吧?可得去米库米国家公园看看,离这儿就二十分钟车程,里头野生动物多着呢。”

  “正有此意。”李朴喝了口凉茶,清热的茶香滑过喉咙,“我早听王丹姐提过米库米,就是一直没机会来。听说能自驾进去?”

  “能!门口买张票就行,外国人贵点。”周老板往远处指了指,“不过里头是土路,下雨就成烂泥潭,陷车是常事。你们运气好,这几天没下雨,路还算硬实。里头有狮子、大象、长颈鹿,要是赶得巧,还能看着角马往塞伦盖蒂迁,那场面,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

  李朴心里的期待更盛了,茶没喝完就起身告辞。二十分钟后,米库米国家公园的大门撞进视野——原木搭的门框刻着花纹,上面用斯瓦西里语和中文刻着“米库米国家公园”,字体带着手工雕琢的拙劲。门旁站着两个穿卡其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腰间挂着对讲机。

  李朴停好车,刚要去售票窗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兄弟,也是来拍动物的?”

  他回头,看见个穿白色速干T恤、工装牛仔裤的年轻人正朝他挥手。小伙子个子得有一米八五,皮肤是晒透的小麦色,五官周正,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脖子上挂着个相机包,手里攥着台长焦相机,镜头盖还没摘。

  “是啊,头回过来。”李朴也笑着挥手。在异国他乡听见中文,心里莫名一暖。

  年轻人快步跑过来,伸手递过来:“我叫王天星,在达市做汽配销售。看你车牌是达市的,又是黄皮肤,就猜是中国人。”

  李朴赶紧握住他的手,掌心带着相机的金属凉意:“我叫李朴,在达市做空调生意。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老乡。”

  “缘分啊!”王天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实在,“我每月都来米库米,这儿虽然没塞伦盖蒂名气大,但人少,能近距离看动物。你自己开车进去?”

  “嗯,刚要去买票。”李朴指了指售票窗口。

  “别买了!”王天星赶紧摆手,“里头的路我熟得很,哪块有隐蔽的观景台,哪段容易碰到狮子,我门儿清。你自己找,准得走冤枉路。把车停这儿,跟我走,我的车是改装过的越野车,比你的皮卡抗造,走土路稳当。”

  李朴愣了下,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白色越野车停在不远处,车胎是加厚的越野胎,车身上沾着些黄褐色的尘土,一看就是常跑野外的。“这不太好意思吧,太麻烦你了。”

  “麻烦啥!在非洲,中国人就得互相照应着。”王天星拽了他一把,“我一个人逛也闷得慌,正好跟你搭个伴。快把车停好,咱们趁早进去,午后天热,动物都躲树荫里不出来了。”

  盛情难却,李朴赶紧把皮卡停进停车场,锁好车跟着王天星上了越野车。王天星发动车子,降下车窗跟门口的工作人员用斯瓦西里语打招呼,语速飞快,咬字还挺准。工作人员笑着回应,还跟他打趣了两句,显然是老熟人。

  “你斯瓦西里语说得也太溜了!”李朴忍不住赞叹,“比我认识的一些老非洲说得都好。”

  “瞎练的,在这儿待三年了,天天跟修理厂的黑人师傅磨嘴皮子,再不会说就等着被坑。”王天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方向盘轻轻一打,车子平稳拐进公园,“上次有个师傅想给我换个旧轴承当新的,我用斯瓦西里语跟他掰扯半天,最后他还送了我瓶机油。”

  越野车刚进公园,柏油路就变成了土路,坑坑洼洼的全是车辙印,但王天星开得很稳,车身几乎没怎么晃。两旁的植被越来越密,高大的金合欢树举着伞状的树冠,树枝上挂着黄色的绒球花,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筛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碎金子。

  “看!左前方五十米!”王天星突然放慢车速,手指着前方,声音压得很低。

  李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三只用长颈鹿正站在金合欢树下吃草。最大的那只应该是母鹿,脖子优雅地伸到树枝高处,啃着最鲜嫩的叶子;两只小鹿在旁边蹦跶,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母鹿的腿。阳光照在它们黄棕色的皮毛上,黑色的斑纹像画上去的,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王天星悄悄拿起长焦相机,镜头对准长颈鹿,“咔嚓咔嚓”按快门,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丝毫没惊动它们。“这是一家子,我上个月来就见过,母鹿肚子还没这么大,现在看来是怀二胎了。”他眼睛盯着取景器,嘴里不停念叨,“长颈鹿警惕性高得很,嗅觉听觉都灵,离得近了,它们立马就会跑,跑起来跟阵风似的。”

  李朴看得入了迷。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长颈鹿,真站在跟前,才知道有多震撼。它们的动作慢悠悠的,每抬一次腿都带着股绅士的优雅,脖子转动时,线条流畅得像水墨画。

  “来,给你拍几张。”王天星放下相机,朝他招手,“这么好的景色,不留张照片可惜了。”

  李朴有点不好意思,搓了搓手,但还是推开车门走过去,对着长颈鹿的方向站好。王天星举着相机,不停调整角度:“往左边挪点,对,站在树荫里,阳光不刺眼。笑一个,自然点,别跟拍证件照似的。”

  李朴咧开嘴笑了,风吹过脸颊,带着青草的香气。来非洲快半年了,每天不是跑客户就是装空调,浑身的骨头都绷着,从没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他看见母鹿正好抬起头,眼神温和地望过来,像是在给他当背景。

  拍完照,两人继续往前开。没走多远,就听见河边传来“哗啦”的水声——一群斑马正在喝水,黑白相间的条纹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像一群穿着礼服的舞者。不远处的草地上,几只角马低着头啃草,体型壮得像小牛,尾巴甩来甩去赶苍蝇。树枝上,几只长尾猴跳来跳去,好奇地盯着他们的车,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

  “米库米虽小,但动物种类全得很。”王天星一边开车一边介绍,方向盘打得很轻。

  “真的?”李朴眼睛亮了。

  王天星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在达市认识不少华人,以后组个队,几辆车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晚上还能一起烤串。”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个观景台。观景台是用石头垒的,建在一个小山坡上,视野开阔得很。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山顶缠着淡淡的云雾;近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色的草浪在风里翻滚,各种动物点缀在草原上,像一幅活的《动物世界》画卷。

  “这是我私藏的宝地。”王天星停下车,拿起相机就往观景台跑,“每次来都得在这儿待上半小时,看不够。”

  李朴走到观景台边,深吸了一口气。草原的空气很清新,带着青草的甜香和泥土的湿润气息,比达市满是黄沙的空气舒服多了。他看着眼前的景色,之前因为扎胎、被刘景指责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在城市里待久了,见惯了铁皮房和烂泥路,这样辽阔的自然景色,让人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

  王天星举着相机不停按快门,手指在相机上飞快操作,调整焦距和光圈的动作熟练得很。“我打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