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夜影潜行,敌营换面-《桃花雪:1937卦变金陵》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废弃农舍的破门板上,发出簌簌的响。

  白桃扶着陆九踉跄进门时,小梅正抱着冻得通红的手哈气,见两人进来,立刻扑过去接住陆九另一边胳膊。

  左肋的伤。白桃声音发紧,指尖刚触到陆九外袍下的血渍,他便闷哼一声。

  她解开药囊的手在抖——方才突围时药囊被碎石划开道口子,半瓶金疮药撒在了雪地里。

  不打紧。陆九倚着墙滑坐下去,借着火堆的光,能看见他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往衣领里淌。先看残卷。

  白桃的手顿了顿。

  她解下腰间染血的布包,那是突围时她护在胸口的,残卷用防水油纸裹着,展开时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

  日军要启动乾卦护国阵,必须收集八种象征器物。白桃的指尖划过浸透血渍的纸页,震卦的雷符......缺了。

  陆九扯下外袍,露出左肋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梅已经捧来陶碗,里面是白桃方才在墙角找到的半块冻硬的生姜,正搁在火上煮姜汤。韩无忌没死。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碴,秘库里那具焦尸后颈有刺青,是黑龙会的标记——替死鬼。

  白桃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记得方才在通道里,那个韩无忌倒下时后颈的阴影,当时只当是血污,原来早有预谋。雷符......

  他要带着雷符去日军指挥部。陆九从怀里摸出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日军军官服,肩章上的金星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我得混进去。

  三小时。白桃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还沾着他的血,凉得陆九下意识反握住。

  她另一只手递过个青瓷小瓶,淡绿色的药粉在瓶底晃动,变颜散,改良过的,能维持三小时。

  陆九接过药瓶的瞬间,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银针留下的。桃姐。他低低唤了声,火光在他眼底跳动,等我。

  白桃别过脸去。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在农舍的寂静里格外清晰。小梅,把火压小。她转身去翻药囊,声音发哑,留半块姜,煮浓些。

  夜色像块浸透墨的布,裹住了日军指挥部的轮廓。

  白桃和小梅缩在墙根的枯草里,望着陆九的背影融入巡逻队的影子。

  她摸了摸怀里的银针筒,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口——这是她娘临终前塞给她的,刻着医者仁心四个字,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烫。

  桃姐!小梅突然攥住她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

  顺着小梅的目光望过去,墙角的阴影里晃出个担水夫的身影,粗布短打,腰间系着褪色的蓝布巾——正是韩无忌。

  白桃的呼吸陡然一滞。

  韩无忌的右耳缺了块,那是三年前在苏州码头,她用银针挑的。

  此刻他低头往水桶里加水,那道月牙形的缺口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他要做什么?小梅的声音发颤,像片风中的枯叶。

  白桃盯着韩无忌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秘库里那声爆炸前,韩无忌往暗格里塞东西的手——雷符,一定在他身上。你去。她从袖中摸出枚微型毒针,细得像根睫毛,混进厨房,找机会接近他。

  如果他要破坏计划......

  我明白。小梅接过毒针,塞进鬓角的发里。

  她的手在抖,但眼睛亮得惊人,像团烧不熄的火。

  白桃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侧门,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也是这样的夜,这样的抖。

  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还剩三颗回阳丹——方才给那个日本士兵用了一颗,现在只剩两颗。

  厨房的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飘出酱油和大葱的香气。

  小梅缩在柴堆后面,听着里面锅铲碰撞的响。

  韩无忌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股阴恻恻的笑:等他们以为我死了,就会放松警惕......真正的宝藏不在金陵,在洛阳!

  小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看见韩无忌把个布包塞进茶壶底下,蓝布角露出半截——是雷符的流苏。

  她摸出发间的毒针,轻轻插进茶壶底部的缝隙里。

  卫兵的吆喝像把刀,劈开了厨房的热闹。

  小梅的血瞬间凉透,转身就跑。

  可刚到门口,就被人一把拽进阴影里。

  熟悉的樟木香裹住她——是陆九。

  陆九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按在她后腰。

  小梅能听见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混着卫兵的脚步声从耳边掠过。

  韩无忌有替身。陆九贴着她耳朵低语,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刚才在司令部,我看见另一个他,穿着便衣往码头去了。

  小梅的瞳孔猛地睁大。

  她想起韩无忌方才说的,想起茶壶底的毒针,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如果有两个韩无忌,那他们现在面对的,究竟是哪一个?

  远处传来汽笛的长鸣,混着雪粒子打在青瓦上的响。

  陆九松开手,指节擦过她发间的毒针:走,找桃姐。

  白桃在墙根等得指尖发木,看见两人影过来,刚要开口,陆九已经按住她的肩。码头。他说,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沉,韩无忌的替身往码头去了。

  白桃望着远处被雪雾笼罩的码头,灯火像星星散在黑夜里。

  她摸了摸怀里的残卷,纸页上乾卦藏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她握紧陆九的手,掌心的银针筒硌得生疼,不管是哪一个韩无忌,我们都要把雷符抢回来。

  雪还在下,脚印很快被盖住。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暗夜里发了芽——比如小梅藏在茶壶底的毒针,比如陆九说的另一个韩无忌,比如白桃怀里残卷上未写完的坤卦镇。

  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朝着码头的方向延伸而去。

  而在更远处,两盏马灯在仓库区的阴影里亮起,其中一盏下,站着个右耳缺了块的男人;另一盏下,也站着个右耳缺了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