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相亲男夜送白骨精(七)(406)-《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

  被嫌弃的相亲男夜送白骨精(七)

  李锐那句“血腥味”像根冰锥,瞬间楔入王业仁的颅骨,冻结了所有思维。他僵在原地,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还有门缝里渗出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腥的铁锈气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烈,钻入鼻腔,黏附在喉头,令人作呕。

  “退后!”李锐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一把将王业仁扯到身后,自己侧身抵住门旁的墙壁,右手迅速探向后腰。再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副黑色手套和一把看起来异常坚固、多功能的长条形工具。

  王业仁眼睁睁看着李锐动作迅捷而无声地将手套戴好,那冰冷的专业感让他浑身发冷。李锐没有再用那套“物业检查”的说辞,他只是将耳朵再次贴近门板,凝神听了足足半分钟。

  里面依旧死寂。只有那无声无息弥漫出来的血腥味,在沉默地宣告着某种不祥。

  李锐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他不再犹豫,将那把工具前端一个纤细的钩状金属条小心探入门缝,动作极其轻微地拨弄着。王业仁听到极细微的金属刮擦声,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

  “锐哥……这……”他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闭嘴。”李锐头也没回,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动作。几秒后,只听“咔”一声极轻微的脆响。

  李锐动作顿住,缓缓收回工具。他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的左手轻轻按在门板上,微微用力。

  那扇厚重的、仿佛隔绝着两个世界的防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更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房间本身那种冰冷的消毒水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王业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门缝里透出客厅冷白色的灯光,和昨晚一样。光线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狭长的、惨白的光带。

  李锐没有立刻进去。他透过门缝,极快地向内扫视。王业仁站在他身后,角度所限,只能看到一小片地板和对面墙壁的一角。

  地板上很干净,没有想象中横流的血迹或狼藉。

  但李锐的身体却猛地绷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意外的东西。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足足两三秒没有动。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彻底地将门推开了。

  客厅的全貌,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王业仁眼前。

  灯光惨白。

  那面贴满他照片的墙依然在,密密麻麻的眼睛在冷光下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沙发上空无一人。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客厅整洁得过分,甚至比昨晚他离开时还要整洁,每一件物品都规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过,透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刻板秩序感。

  只有空气中那无法忽视的、浓稠的血腥味,在无声地嘶吼着异常。

  李锐的目光没有在照片墙上停留,似乎早已从王业仁的描述中预想到了这诡异的景象。他的视线像鹰隼一样,锐利地扫过客厅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

  通往卧室的走廊入口。

  那里的光线似乎更暗一些。深色的木地板上,靠近墙角的位置,有一片不大的、颜色明显更深的污渍。

  不规则,暗红色。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着经过,蹭在了那里。

  李锐的手抬了起来,向后做了一个“绝对安静,紧跟”的手势。他猫下腰,脚步落地无声,像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子,极其缓慢地、警惕地向那条走廊靠近。

  王业仁屏住呼吸,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下意识地跟上,双腿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越靠近走廊,那股血腥味越是刺鼻。

  走廊不长,旁边是卫生间和另一个房间的门,都紧闭着。最里面是卧室,门虚掩着,透出更暗的光线。

  李锐在距离那片暗红色污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蹲下身,用手指极轻地蹭了一下地板上的暗色痕迹,然后凑到鼻尖。

  他抬起头,看向王业仁,眼神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血。

  王业仁感到一阵眩晕。

  李锐站起身,目光锁死在那扇虚掩的卧室门上。他慢慢挪过去,用戴着手套的手背,极其轻微地推开了那扇门。

  门轴发出一声悠长而嘶哑的——

  “吱呀——”

  卧室里的景象,随着门缝的扩大,一点点展露出来。

  窗帘紧闭,只有床头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开着,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房间。

  床上没有人。

  被子铺得异常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但是,在床脚的地板上……

  王业仁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地板上,扔着一件衣服。

  一件淡粉色的、丝绸材质的女士睡衣。

  睡衣的胸前、袖口,浸染着大片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那血迹晕开,干涸,呈现出一种绝望而狰狞的形态。

  睡衣被随意地扔在那里,揉成一团,像一朵被残忍践踏后、沾满了泥泞和污血的残花。

  而在那件血衣旁边,地板上,还用某种深色的、黏稠的液体,画着一个歪歪扭扭、极其简陋的图案——

  一个箭头。

  箭头指向的方向,是卧室里紧闭的衣柜。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只有那盏昏暗的床头灯,在那件血衣和那个诡异的箭头上投下跳跃不明的阴影。

  血腥味在这里浓烈到了顶点。

  李锐的脸色铁青,他一步跨到衣柜前,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再次侧耳倾听。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了衣柜的把手,左手微微抬起,做出了一个戒备的姿势。

  王业仁死死盯着那柜门,呼吸完全停滞。他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是刘秋贞伤痕累累的尸体?还是另一个更恐怖的、他无法想象的场景?

  李锐猛地发力,哗啦一声,拽开了衣柜的门!

  衣柜里——

  没有尸体。

  没有恐怖片里的血腥场面。

  只有衣服。寥寥几件女士衣物,整齐地挂着。

  但是在衣柜最底层,原本应该堆放杂物的地方,此刻却放着一个打开的、不小的塑料收纳箱。

  箱子里,没有杂物。

  塞得满满的,是……

  王业仁的视线落在那些东西上,瞬间,一股比看到血衣更加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窜遍全身,让他如坠冰窟!

  那箱子里,塞满的不是别的。

  全都是……玩具。

  各种各样的、崭新的、甚至没拆封的……

  婴儿玩具。

  色彩鲜艳的摇铃,柔软的布偶,牙胶,学步车的小部件……它们被密密麻麻、毫无章法地塞在那个透明的箱子里,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极度诡异、荒诞离奇的画面。

  而在那堆突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婴儿玩具上面,扔着一把……

  带血的剪刀。

  剪刀不大,就是普通的家用剪刀。暗红色的血液黏附在银色的金属刃上,已经半凝固。

  血衣。箭头。空床。装满婴儿玩具的箱子和带血的剪刀。

  所有的元素拼凑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完全超出理解能力的、疯狂而恐怖的画面。

  王业仁感到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无法处理眼前这极端悖谬的景象。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水滴声,不知从房间的哪个角落传来。

  李锐猛地转头,犀利的目光扫视四周。

  王业仁也一个激灵,循声望去。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

  那扇紧闭着的、卧室自带的卫生间的门。

  门缝底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深色的水渍,正在慢慢地……慢慢地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