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演武场(下)-《魔非魔仙非仙》

  岭南城,圣灵王朝的边陲小城,坐落在苍澜大陆三大森林之一

  ——落日森林东南南边缘的阴影之中。

  隶属于岭南城的大松镇,是一座普通小镇,管辖着周边十几个村庄。世代居住于此的村民,或在贫瘠的土地上艰难耕作,或于森林边缘危机四伏之地狩猎谋生。日子虽然清苦,他们却顽强地在这片险地扎下了根。

  朝阳初升,薄雾未散。带着前一夜在老槐树下萌发的坚定,以及爹娘混合着担忧与期望的目光,罗修尘踏入了大松镇中那片由厚重青石板铺就的宽阔演武场。

  一两百名孩童少年按年龄分成三列,肃然而立。他们来自大松镇本镇及辖下十数个村庄,天未亮便被父母或同村长辈匆匆送来。北边是六至八岁的幼童,稚气未脱,眼神好奇中带着离家的怯意;罗修尘小小的身影就站在其中,努力挺直腰板,青黑色的头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精神。

  中间是九至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大多已来过几次,努力绷紧小脸掩饰不安;南边则是十三至十六岁的挺拔少年,身形初具轮廓,眼神沉凝,多是各村推选出的佼佼者。

  三位筋肉虬结、仅着粗布短褂的教官如铁塔般立于前方,为首者正是岭南城城主府护卫队长——朱力峰!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北边队列,那些初次离家的村童瞬间屏息,大气不敢出。罗修尘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但想到昨夜李根生的话和爹娘的眼神,他咬紧了牙关。

  “想活命,搏前程?想将来有本事护住你们村里的爹娘、弟妹?”朱力峰的声音如同生铁摩擦,砸在每个孩子心上,也重重砸在罗修尘稚嫩却已立下决心的心坎上。

  “仙缘?别做梦!你们是凡人,根骨普通!唯一的路就是熬筋骨,打力气!记住,你们爹娘在地里刨食、在林子里搏命换来的血汗钱粮,把你们养大,不是养废物的!听明白没有?”

  “明白!”少年们的吼声震得林间晨鸟惊飞,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决。罗修尘也跟着用力喊出声,尽管声音还有些稚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朱力峰的话,每一个字都印证并强化了李根生的告诫——这就是那条通往力量,也通往未知战场与责任的唯一道路!

  “朝阳初升,正是熬炼体魄、打熬根基的黄金时辰!”朱力峰声如洪钟“‘蕴气式’!双腿开与肩宽,膝微屈,双手收于腰眼!神凝气静,吐纳绵长!给老子站稳了!”

  这“蕴气式”,看似粗浅,却是无数先辈用尸骨验证的法门,是普通人打开武道大门的第一步!

  孩子们立刻依言摆开架势。南边少年沉稳如山,呼吸自然。中间的孩子咬牙苦撑;北边的幼童们却摇摇晃晃,双腿打颤,尤其是那些初次训练的村娃,模样颇为狼狈。罗修尘努力模仿着姿势,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感觉每一块肌肉都在被拉扯。

  朱力峰对另两位教官道:“华子、张远,盯死中间和南边的好苗子。这群各村来的‘小豆芽’,老子亲自拾掇!”

  “是,队长!”华子、张远领命。

  朱力峰向着北边队列走去,孩子们顿时小脸绷紧。罗修尘也屏住了呼吸,他能感受到那如同实质的目光扫过自己。

  “都给老子挺直了!脊梁骨软了?怎么扛得起你们村的指望?”朱力峰冷喝一声,走到队前,猛地一把扯掉上身短褂!嗤啦一声,裸露出如同钢铁浇铸般的肌肉,裸露的上半身数十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深陷的刀疤、扭曲的爪痕、圆睁的箭孔……每一道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铁锈味,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证!

  孩童们的目光瞬间被死死吸引住,纯粹的、近乎狂热的崇拜在眼中燃烧。罗修尘更是看得目不转睛,那些伤疤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力量与生存的故事,比他想象中更震撼!昨天傍晚老槐树下关于“训练”的模糊概念,瞬间被眼前这具伤痕累累却蕴含恐怖力量的躯体具象化,点燃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火焰。

  朱力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大步走向场边。一尊足有三四百斤、磨盘大小的青石锁,只见他单手随意一抓石锁,便非常轻松地开始挥舞了起来,那三四百斤的石锁在朱力峰手中就仿佛木头做的一样!

  孩子们一片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太轻!华子,回头弄几个八百斤的‘镇山锁’来!”朱力峰轻哼,随手一掷。石锁飞出十几丈,“轰隆!”一声巨响砸在场边,地面剧震,尘土如浪翻滚。他脚步不停,走向一堆散落的墨青色条石。

  朱力峰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百炼钢索盘绕,皮肤下青筋凸起!右拳紧握,骨节爆出炒豆般的脆响,整条手臂仿佛凭空粗了一圈!那拳头毫无花哨轰向其中一块最为厚实的墨青石!

  “嘭——!!喀嚓嚓!!!”

  沉闷的撞击声轰然炸响!所有孩子的心脏仿佛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罗修尘更是浑身一颤,小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那可是坚硬如铁的墨青石!

  只见巨石表面蛛网般的恐怖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石体,“哗啦”一声四分五裂!而朱力峰收拳而立,拳面仅仅微微泛红。

  “队长这手‘裂石劲’,功力不减当年啊!”华子笑着和张远一同走来。

  朱力峰甩了甩手,脸上掠过一丝追忆“差得远。当年在军队,日日搏命,上了战场更是以血洗血。如今…”平淡语气里浸透了洗不去的铁血沧桑。

  孩子们眼中的崇拜已如烈火烹油!碎石裂碑!舞锁如风!这已是他们想象中武力的极致!对罗修尘来说,这力量正是他渴望的答案——保护家人,让弟弟顿顿有肉吃的答案!半年前面对恶狼时的无力感,此刻化为更炽热的渴望。

  朱力峰霍然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因震撼而涨红的小脸。火候,足够了。

  “都给老子记住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把皮肉筋骨熬炼到极致,才能摸到‘武徒’的门槛!才刚好够格穿上军服!记住,一个连武徒都达不到的废物——”目光扫过全场,在罗修尘绷紧的小脸上也停留了一瞬,“他,就不配叫男人!更没脸滚回你们村!”

  “是带把的爷们儿,脊梁骨就得比铁硬!管它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妖魔巢穴,给老子用头撞也要撞开一条血路!不准怂!”这句朱力峰标志性的咆哮一出,罗修尘憋得脸通红,死死咬住嘴唇,脑海里闪过弟弟罗修羽瘦小的身影和家中灶台。

  “看看你们那怂样!看看南边各村挑出来的崽子是怎么站的!”朱力峰厉声呵斥。幼童们慌忙竭力稳住打摆的双腿。罗修尘努力调整呼吸,将身体的重心压得更低,想象自己像老槐树的根一样扎进地里。

  时间推移,汗水浸透粗布薄衫。北边各村来的幼童最先溃败,酸麻胀痛如万蚁噬骨,一个接一个瘫软在地,小脸通红,喘息如牛。罗修尘是幼童中最后几个倒下的之一,他小小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但眼神依旧倔强,直到实在支撑不住,才重重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