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坦言-《魔非魔仙非仙》

  自那日大厅风波后,秋水小院仿佛成了洛府中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宁静角落,却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压抑。

  接连几日,罗修尘虽依旧沉默寡言,却不再像往常一样将所有时间投入修炼或是潜入落风山脉。

  他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待在院中,或擦拭着那柄玄铁长枪,或凝望着天际流云,身影如山,沉默地守护着主屋那扇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安慰,让惊魂未定的洛秋宁知道,她并非孤身一人。

  而真正让院内气氛活跃起来的,是杨明。

  这小子似乎将逗洛秋宁开心当成了当前最重要的任务。他不仅变着法子讲些从坊市听来的趣闻轶事,更是将他鼓捣符箓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一日,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新绘制的符箓,指尖灵力微吐。“洛姐姐,你看!”

  符箓瞬间激发,化作十几只闪烁着柔和莹光的灵蝶,翩翩起舞,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光轨,映得满室生辉,最终如同星屑般缓缓消散。

  洛秋宁原本黯淡的眸子里,终于被这梦幻的景象点亮,露出了一丝几日来罕见的浅笑。

  又一日,他献宝似的拿出一张“清音符”。“罗大哥太闷了,我给洛姐姐解解闷!”

  符箓激活,一阵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的乐音便流淌开来,驱散了空气中的沉闷。连一旁闭目养神的罗修尘,紧蹙的眉宇都不易察觉地舒展了几分。

  洛清源也来过几次,他并未多言,只是带来一些精致的点心和安神的灵茶,坐下来与妹妹说些家族外围的事务,或是修炼上的趣事,绝口不提刘家与二房。他沉稳的气度和兄长的关怀,如同稳固的磐石,进一步抚平了洛秋宁心中的褶皱。

  在几人无声与有声的陪伴下,洛秋宁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笑容也多了起来,虽然偶尔还会望着窗外失神,但那股深入骨髓的惊惧与委屈,正在被一点点驱散。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在这一日午后被打破了。

  “明哲少爷,秋宁小姐正在静养,不便见客。”院门外,传来了杨明刻意提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罗修尘瞬间睁开了眼睛,眸中厉色一闪而逝,身形虽未动,但全身肌肉已悄然绷紧。

  院门外,站着面色有些复杂的洛明哲。他听闻洛秋宁情况好转,奉父亲洛云鸿之命,前来“探望”,实则也想试探一下院内的虚实,尤其是罗修尘的状态。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杨明这个半大少年拦在门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杨明,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拦我?我只是关心秋宁妹妹,进去看看便走。”

  杨明虽然心里打鼓,但想到洛秋宁方才小憩刚醒,神色尚有些倦怠,又想到这洛明哲是二房的人,便硬着头皮张开手臂,挡在门前:“明哲少爷见谅,秋宁小姐需要静养,这是家主和清源少爷都吩咐过的。您若真关心,心意到了便可,还是请回吧。”

  洛明哲本就因父亲之命而来,心中憋着股闷气,此刻被一个“外人”如此顶撞,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恼羞成怒道:“好你个杨明!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给我让开!”说着,便伸手欲将杨明推开。

  就在他手掌即将触及杨明肩膀的刹那——

  “唰!”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杨明身侧,一只骨节分明、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洛明哲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洛明哲瞬间感觉腕骨欲裂,整条手臂都酸麻起来。

  罗修尘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在看一件死物。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压迫感与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洛明哲所有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骇然与心悸。

  “你……罗修尘!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洛家!”洛明哲色厉内荏地叫道,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罗修尘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一个轻柔却清晰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洛秋宁不知何时已站在屋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口的冲突。让他进来吧,小石头。

  罗修尘闻言,这才缓缓松开了手,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锁定在洛明哲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洛明哲揉着发红淤青的手腕,惊魂未定地看了罗修尘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他没想到洛秋宁会主动让他进来,更没想到罗修尘这个疯子会如此听从她的话。

  “秋宁妹妹,”洛明哲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听闻你身体不适,我……我来看看。”

  “有劳明哲哥哥挂心。”洛秋宁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院内简陋,请坐。”

  院中石凳冰凉,但此刻更冷的,是罗修尘那始终未曾移开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刺得洛明哲坐立难安。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尤其是那个煞星在场。

  他咬了咬牙,决定不再绕弯子。在罗修尘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他甚至觉得隐瞒是一种危险。

  “我今日来,除了探望,还有一事相告。”洛明哲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艰难,“是关于……我父亲和洛萱。”

  洛秋宁眸光微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

  杨明也竖起了耳朵,罗修尘的眼神似乎更锐利了几分。

  那日刘江来逼婚,并非偶然。洛明哲艰难地说道,是洛萱主动向刘江献计,让他正式登门提亲。她说只要婚事定下,你身边那个......罗修尘,就能随他拿捏。

  他顿了顿,在罗修尘愈发冰冷的目光下,额角渗出细汗:我父亲......他知道这一切,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他们想要通过这门婚事,借助刘家的力量,在家族中......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院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洛明哲看着洛秋宁平静无波的脸,心中积压多年的复杂情绪终于翻涌而上,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自嘲:“没错,我是嫉妒你们!嫉妒清源大哥天赋出众,深得大伯信赖,是家族未来的希望!嫉妒你,秋宁,明明是个女子,却同样天赋不弱,备受宠爱,从小到大,什么好的资源都紧着你们长房!”

  他豁出去般说道:“我承认,我看不惯你们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我洛明哲再不堪,也还没堕落到要用这种龌龊的手段,通过牺牲一个族妹的终身幸福,来换取利益,来打击长房!算计同族至此,实在令人不齿!”

  这番话说完,他仿佛脱力般,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不敢再看洛秋宁的眼睛,更不敢看旁边罗修尘的反应。

  洛秋宁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她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与她和哥哥不合,此刻情绪激动的堂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除了傲慢与算计之外的,一种近乎“痛苦”的真实。

  良久,她轻轻开口,声音依旧平和:“明哲哥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有愤怒的指责,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是一句简单的感谢。

  这反而让洛明哲更加无地自容。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仓促地说道:“话已带到,我……我走了!”说完,不敢再多留一刻,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秋水小院。

  院门重新关上。

  杨明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洛秋宁:“洛姐姐,他这……”

  洛秋宁望着院门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或许……也没那么坏。”

  一直沉默的罗修尘,此时终于收回望向院门的冰冷目光,转而落在洛秋宁身上。他依旧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论谁来,无论好坏,他都会在这里。

  夕阳的余晖再次洒满小院,将三人的身影拉长。洛明哲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了涟漪,却也让他们更清晰地看到了水下的暗流。接下来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