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雷霆白狐 11 - 以血为引-《焚天红瞳》

  “十万两黄金……”

  岳沉岳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掰着粗壮的手指算了半天,只能无奈放弃,只觉得这个数字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楚元珩的眉头也紧紧锁着。他曾为皇子,十万两黄金或许不算什么,但那是曾经。如今他颠沛流离,国家易主,别说十万两,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这不是我们能凭‘正道’赚到的数目,”他冷静地分析,“除非去洗劫国库。”

  “那怎么办?”岳沉岳瓮声瓮气地问,“总不能真的去杀人越货?”

  破庙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希望的微光刚亮起,便被现实的乌云无情遮蔽。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通宝阁的“通天拍”,却连最基本的门槛都迈不过去。

  苏清夙没有参与讨论。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目光一瞬不离地看着那只蜷缩在干草堆里的小狐狸。玄霆雪的状况很不好,即便在昏睡中,它的身体也时不时抽搐一下,皮毛下的黑色雷纹如恶毒的藤蔓,牢牢寄生在它体内,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三个月……

  苏清夙的心揪紧了。她不确定这只虚弱的小家伙能否撑到三个月后。等待,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却也可能是最残忍的。

  不行,不能再等了。

  她看着自己手背上那枚已与血肉融为一体的狐形印记,一个无比大胆乃至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不可遏制地生根发芽。

  共鸣……魂契……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连接,那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沟通方式!

  她站起身,走到了众人面前,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然。

  “我决定了,我要再试一次。”

  “清夙?”楚元珩疑惑地看着她。

  “我要和它,建立真正的契约。”苏清夙说着,从靴筒里抽出了一柄亮晃晃的匕首。

  “你疯了!”楚元珩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想要阻止,“清夙,别做傻事!你现在的魂契本就不稳定,再用血脉进行强行沟通,简直是引火烧身!”

  黑猫玄渊麒麟也猛地睁开了眼睛,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警告:“小姑娘,我劝你三思。你想用自己的血去献祭一只本身就代表‘审判’的神兽?它的力量会顺着你的血液,审判你的灵魂,你的过往,甚至你的整个血脉传承!只要你的心中存在一丝一毫的杂念、贪婪或不纯,那审判之雷就会将你的神魂,从内到外,烧成灰烬!”

  “我知道有风险!”苏清夙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但我也知道,它快撑不下去了!与其在未知的等待中让它痛苦地死去,我宁愿用我的全部,去赌一个可能!”

  她没有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她转身,一步步走到玄霆雪面前,缓缓跪下。

  小狐狸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决心,警惕地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眸。

  苏清夙没有理会它眼神中的敌意,只是将匕首横在自己白皙的手掌上,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

  鲜血,顿时涌出。

  她不顾钻心的疼痛,只是将流血的手掌,缓慢而坚定地伸向小狐狸的额头。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有多痛苦,”她凝视着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用近乎起誓的语气轻声说道,“但我愿意用我全部的快乐和温暖,来交换你的信任。”

  “我不是想占有你,更不是想奴役你。”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鲜血,滴落在玄霆雪额头正中的雪白皮毛上。

  那一瞬间,小狐狸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纯白色的审判之雷在它眼中疯狂闪烁,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苏清夙没有躲,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她就那样坦然又真诚地,迎着那足以将她化为飞灰的恐怖力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一息,两息,三息……

  预想中的雷电爆发,并没有出现。

  那狂暴的审判之雷,在接触到玄霆雪那份纯粹的善意,不含一丝杂质后,竟如同遇到了春风的冰雪,缓缓地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温柔的、如同蛛丝般的白色电弧,它们小心翼翼地从玄霆雪的额头延伸出来,轻轻缠绕住了苏清夙流血的手掌。

  一阵微麻的感觉传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苏清夙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被温柔的电弧缓缓治愈了。当电弧散去时,她的手掌光洁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连接,建立了。

  下一刻,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带着深深的悲伤,顺着那看不见的血脉连接,轰然涌入了苏清夙的识海!

  她看到了。

  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片段,而是完整而清晰的记忆。

  她看到了一片被无尽冰雪覆盖的圣地,无数通体雪白的巨狐在那里繁衍生息。她看到了玄霆雪的童年,被父母小心呵护着,无忧无虑地在雪原上追逐嬉戏。

  然而,噩梦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撕裂了圣地的天空。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如此恐怖,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苏清夙的神魂感到战栗——那是远远超越了返虚境的、近乎传说的恐怖威压!

  一场惨烈的大战爆发了。

  玄霆雪的父母,两头身形如同山岳般的九尾天狐,为了保护族群和自己的孩子,毫不犹豫地迎向了那个恐怖的敌人。

  最终,在无法战胜的绝望面前,它们做出了最悲壮的选择。

  苏清夙清晰地看到了,那两头伟大的神兽,在最后时刻,温柔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冲向敌人,毫不犹豫地……自爆了内丹!

  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几乎将整个空间撕裂,与那恐怖的强者同归于尽。

  而年幼的玄霆雪,则在父母用生命换来的瞬间喘息中,被捕获了。它被装在一个由“锁魂纸”编织的黑暗囚笼里,带到了光怪陆离的“墟市”,被当成一件稀有的商品,被无数贪婪的目光围观、折磨。

  直到,它遇到了那个癫狂的无相门高手。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苏清夙感同身受。

  幻象退去,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那只同样在轻轻颤抖的小狐狸,紧紧地拥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她泣不成声。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玄霆雪小小的身体,在她的怀中僵硬了片刻。但这一次,它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它将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苏清夙的怀里,发出一声带着无尽委屈和依赖的呜咽。

  ……

  遥远的城外,一处隐蔽的山洞中。

  那个逃走的无相门高手正盘膝而坐,将那块“镇魂石”紧紧按在胸口,享受着久违的安宁。

  然而,就在苏清夙与玄霆雪的血脉契约彻底建立的瞬间,他手中的“镇魂石”,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纹。

  “不……”他惊恐地睁开眼。

  “咔嚓……咔嚓……”

  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他与玄霆雪之间那道由诅咒建立的强制连接,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斩断了!

  “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失去了镇魂石的压制,那股被他强行压抑在体内的反噬之力,如挣脱囚笼的洪荒猛兽,以前所未有的猛烈之势,将他彻底吞没!

  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在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了“雪儿”的幻影,她正站在远处,用一种无比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看到了破庙里,那个女孩和小白狐紧紧相拥,被柔和的雷光包裹的画面。

  那是他曾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却永远无法得到的……救赎。

  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

  下一秒,狂暴的黑色雷电,将他的身体,连同他的神魂,彻底化为了虚无。

  ……

  山神庙内。

  黑猫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一人一狐,碧绿的竖瞳中,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于欣慰的叹息。

  “审判,终于变成了守护。”它轻声说道,“这才是玄霆雪,真正的力量。”

  苏清夙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她抱着怀中已经沉沉睡去的小狐狸,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

  然而,就在她因为疲惫而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思想,不是记忆,而是一幅……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星图。

  这幅星图无比的浩瀚、古老,是她从未见过的星空。而在那无尽的星辰之中,有一个坐标点,正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仿佛在向她发出无声的召唤。

  “这是……”她惊讶地轻呼出声。

  黑猫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开口道:

  “哦,那个啊。算是小家伙给你的谢礼吧。它不会说你们的语言,所以,就给了你一幅地图。”

  “地图?”楚元珩立刻追问,“通向哪里的地图?”

  黑猫打了个哈欠,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再次心头剧震的话。

  “通往它族群陨落的圣地。以及……或许是第一滴‘太阴之泪’,诞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