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天府之国!-《大明卫》

  云南,昆明的硝烟刚刚散去不久。

  黔国公沐天波站在城头,看着城外依旧隐约可见的沙定洲叛军营垒的痕迹,心有余悸。

  得益于陆铮在四川的迅猛攻势,以及秦良玉白杆兵在川东的牵制,沙定洲未能全力围攻昆明。

  在得知张献忠败亡后,其军心浮动,攻势大减,最终被沐天波联合其他土司军队击退,遁回蒙自老巢。

  但沐天波知道,危机远未解除。沙定洲实力犹存,且云南土司林立,心怀异志者不在少数。他望着北方,心中复杂。

  一方面,他感激陆铮间接解了昆明之围;另一方面,他也担忧着一个平定了四川、兵锋正盛的强大邻居。

  他连夜写下奏章,向朝廷报捷,同时恳请朝廷“速定川蜀,遣精兵入滇,彻底剿灭沙逆,以绝西南后患”。

  这既是求助,也是一种试探,试探朝廷(或者说陆铮)对云南的意图。

  而在遥远的关外,盛京(沈阳)。

  皇太极看完了细作从明朝送来的最新情报,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明朝内部的纷争、陆铮与朝臣的龃龉、四川的战事、江南的动荡……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陆铮……倒是个难得的对手。”他轻声道,“可惜,他身处的是一个即将倾覆的泥潭。”他转身对身后的诸王贝勒道,“明朝君臣相疑,内乱不休,此乃天赐良机于我大清!”

  “范先生,”他看向汉人谋士范文程,“依你之见,我军下一步,当如何?”

  范文程躬身道:“皇上圣明。陆铮虽定四川,然其军疲惫,钱粮消耗巨大,朝廷猜忌日深。

  明朝如今重心皆在西南,北方防务看似恢复,实则外强中干。

  臣以为,可再遣偏师,绕道蒙古,再次破口入塞,不需攻城略地,只需焚掠畿辅,震动其根本!

  如此,明朝首尾不能相顾,陆铮纵有通天之能,亦难挽狂澜!”

  皇太极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征服者的野心:“不错。就让陆铮在四川的胜利,成为压垮明朝这头骆驼的,又一根稻草吧。

  传令下去,各旗厉兵秣马,搜集粮草,待秋高马肥之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殿内的所有人都明白,一场规模可能远超以往的入塞之战,正在酝酿之中。

  冰冷的杀意,似乎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悄然降临在风雨飘摇的大明北疆。

  ……

  成都的城墙终于在望。这座素有“天府”之称的雄城,此刻却显得暮气沉沉。

  张献忠败退时纵火焚烧的痕迹在城墙上清晰可见,几处城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城头上飘扬的不再是“大西”的旗帜,而是陆铮忠武军的猩红战旗。

  但在旗帜之下,往来巡逻的士兵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疲惫与警惕。

  陆铮没有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他骑着马,在亲兵护卫下,沉默地穿过略显空旷的街道。

  两旁店铺大多关门歇业,偶尔有胆大的百姓从门缝里偷偷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糊味、血腥味和若有若无尸臭的怪异气味,提醒着所有人这里刚刚经历过何等劫难。

  巡抚行辕(原蜀王府一部分)内,气氛凝重。

  陆铮解下佩剑,重重放在案几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揉了揉眉心,连续征战和眼前的烂摊子让他身心俱疲。

  “说说吧,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他的声音带着沙哑。

  孙应元率先汇报军情:“督师,曹变蛟将军回报,张献忠残部约万余核心老营,已窜入川南叙州府(今宜宾)一带的山区,凭借险要地势负隅顽抗。

  我军骑兵在山地难以施展,几次进剿,效果不佳,反而有小股部队遭了埋伏,损失了些人手。”

  “川南……”陆铮走到粗糙的四川地图前,手指划过那片层峦叠嶂的区域,“山高林密,民情复杂,确实棘手。”他深知,清剿残寇注定是一场漫长而耗力的山地战,急不得。

  “降卒和流民呢?”他转向负责军纪和内卫的将领。

  “禀督师,目前聚集在成都城外的‘赎罪营’及各地收拢的流民,已超过五万人,每日消耗粮草巨大。

  其中,‘荡寇营’经过整训,已初步成型,可堪一战。

  但其余人等,安置起来极为困难。城内房屋损毁严重,无法容纳,城外疫病已有苗头,若处置不当,恐生大变。”

  这才是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危机。五万张嗷嗷待哺的嘴,以及潜藏在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就像一堆干柴,稍有不慎,一点火星就能燃起冲天大火。

  “不能放任不管,也不能一味弹压。”陆铮沉吟道,“传令,从‘荡寇营’抽调两千人,配合忠武军老营,维持秩序。

  将其余降卒和流民,以千人为单位,分散编组,由我们的人带领,前往成都府周边各县,参与修复官道、水利,清理废墟。

  告诉他们,劳作换取口粮,表现优异者,可提前获释,甚至授予田土。”

  这是以工代赈,也是分化管理。将庞大的人群打散,既能利用劳力恢复生产,也能减少聚众生事的风险。

  “粮食还能支撑多久?”陆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负责后勤的将领面露难色:“督师,张逆撤退前,将官仓和富户存粮焚毁殆尽。

  我军自带粮草,加上从江南紧急调运的部分,若仅供我军及‘荡寇营’食用,尚可支撑两月。

  但若要赈济这数万流民和成都城内幸存百姓……恐怕……不足一月之需。”

  账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没有粮食,一切安抚和重建都是空谈。饥饿会很快摧毁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

  巡抚行辕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负责后勤的将领汇报完情况,账房内一片死寂。粮食,这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陆铮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他深知林汝元在江南的压力已到极限,朝廷内部反对声浪日高,再次伸手向江南要粮,不仅强人所难,更会授政敌以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