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繁礼重重洞房初对-《宜修重生四福晋,杀疯了》

  乾东三所的卧房里,红绸从房梁垂到地面,每一寸都绣着缠枝莲纹,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宜修刚被扶到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床沿坐下,内务府的嬷嬷们就鱼贯而入,银剪子、红绸包、盛满五谷的金斗在眼前晃成一片,墙角铜炉里的新檀香袅袅升起,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四阿哥,该请福晋‘坐床’了。”为首的宗室诰命将缠红绸的秤杆递到胤禛手中,声音洪亮得像敲锣。

  宜修抬眼时,正撞上他的目光。少年皇子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连耳尖都浸在粉色里,握着秤杆的手指微微发紧。

  “看什么?”胤禛被她瞧得心烦,猛地移开视线,秤杆尾端却“当啷”扫过宜修的朝冠,东珠相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声响倒提醒了众人——她的朝冠缀着东珠珊瑚,而非寻常新娘的绒花,“插花卜吉”的礼节自然省了。可省了一道,自有更繁琐的补上:

  两个小太监捧着鎏金铜盆进来,盆里盛着烤得油亮的羊肉,宗室诰命拿起银筷,先夹了一小块递到宜修唇边:“福晋尝尝,此乃‘同心肉’。”

  宜修咬下时,羊肉的油汁溅在唇角,烫得舌尖发麻。刚想抬手去擦,就被嬷嬷按住手腕:“福晋不可妄动,须等礼毕方能净手。”

  那边胤禛也被喂了一块,喉结滚动的瞬间,耳根的红又深了几分。

  窗外爆发出一阵高亢的满语吟唱,似祝似祷,音节拗口得像是从入关前就传下的古调。宜修认得那是送亲的康亲王福晋在领唱“撒帐歌”,按规矩得唱足三十六句,每句唱完还要撒一把五谷,直到金斗见底才算完。

  正数着窗外撒进来的小米粒,又有人端来描金漆盘,里面码着七对雪白的小饺子,每只都不足一寸长,捏得像只小玉元宝。

  “该进子孙饺子了。”宗室诰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夹起一只递到宜修嘴边,“这是娘家预备的,得生吞才吉利。”

  “生不生?生不生?”窗外窜出几个半大孩子的声音,是内务府安排的“喜童”在起哄。

  宜修含着饺子的舌尖发僵——这饺子是生的,馅里还掺了生醋,酸得她舌根发麻。可眼角瞥见胤禛已经皱着眉咽下一口,她也只好猛地仰头,饺子滑过喉咙时,刮得食道一阵发紧。

  “生!”胤禛的声音带着被呛到的沙哑。

  “生!”宜修也跟着应,话音未落,第二对饺子已递到嘴边。

  七对饺子,要一对一对地喂,一对一对地问,一对一对地答。

  等到最后一只滑入喉咙,宜修觉得整个嗓子眼都泛着酸水,连耳根都烧了起来。胤禛的脸色早已褪尽潮红,竟透出几分青白,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四目相对的瞬间,倒没了方才的羞臊,反而生出些同病相怜的默契。

  幸好接下来的“长寿面”是熟的。银丝面在鸡汤里浮着,上面卧着两只荷包蛋,宗室诰命用红漆筷子挑起面,绕了三圈才递过来:“须得夫妻同用一碗,面条要缠成一团,这叫‘缠缠绵绵到白头’。”

  宜修被面条烫得直吸气,却不敢松口,按规矩,这面得一口气吃完,断了或是掉了都不吉利。

  囫囵吞咽时,余光瞥见胤禛也在埋头苦吃,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竟吃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模样。

  面碗刚被撤下,胤禛就被嬷嬷们请了出去:“阿哥该去前院敬酒了,须得满三杯方为圆满。”

  宾客散去后,宜修正费力地解着凤冠系带,就见两个嬷嬷上前扶着她调整坐姿:“福晋,该‘坐财’了。喜神位在正南,须背北面南盘腿而坐,时辰未到不可起身。”

  宜修这才注意到,座位底下铺着特制红毡,绣着八卦方位图,自己正坐在“坎”位,对应着“水”,与正南的“离”位相生——这又是哪本典籍里翻出来的规矩?

  窗外天色渐暗,前院的喧闹声却越来越响。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带着几位年轻福晋进来时,宜修的腿已经麻得快要失去知觉。

  “弟妹受苦了。”三福晋挨着她坐下,声音温软,“去年我成婚时,光是‘撒帐’就撒了半个时辰,五谷粒钻进领口,痒得直想哭却不敢动。”

  大福晋跟着笑:“还有那‘跨火盆’,我当时踩着花盆底,差点摔进火里去。说起来,还是弟妹福气,今日风大,火盆里的炭都没烧旺。”

  宜修正想接话,就见内务府的人又端着托盘进来,这次是十二盏羊角灯,要在房梁上挂成十二地支的形状。挂到“亥”位时,灯绳忽然缠了结,两个小太监踮着脚解了半刻钟,额头上的汗都滴进了灯盏里。

  “这还不算完呢。”大福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等会儿还要‘合卺’,用的是匏瓜做的瓢,那味道……你且忍着点。”

  宜修的心沉了下去,她竟忘了,紫禁城的规矩,从来都带着磨人的耐心。

  前院的彩棚亮如白昼,胤禛被胤禔、胤祉陪着挨桌敬酒。到了姻亲席,宜修大伯齐锡的儿子们成了灌酒主力,宜修的亲兄弟还没成丁,只好由堂兄们代劳。

  “四阿哥可得多喝几杯!”宜修的堂兄灵禅举着酒碗,“我家珠儿从小娇惯,往后在您跟前,还请多担待!”

  胤禛刚饮下一碗,另一碗已递到嘴边。胤禔看得乐了,抢过酒壶:“我替小四敬你们!”他舌头已有些发硬,一句蒙语一句满语地乱侃,惹得众人哄笑。

  胤礽见状,亲自执壶给几位堂舅爷倒酒:“几位新舅爷尽兴,小四年轻,喝多了失礼。”公府的兄弟们立时规矩了不少。

  胤禛被胤祉拉到厢房时,额角已沁出薄汗。苏培盛端来蜂蜜酸梨汁,他一饮而尽,被酸涩激得清醒了几分:“乌拉那拉家这几个,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胤祉笑道:“他们是嫡脉两支,为公府体面较着劲呢。老一辈不计较,小的们却盯着世职。”

  胤禛嗤笑:“没出息,就惦记自家碗里的肉。”

  “八旗入关数十年,哪还有那么多军功?”胤祉叹了口气,“子以母贵,咱们四个虽是四妃之子,可九弟、十弟将来封爵,怕是还在你我之上。”

  胤禛一怔,随即道:“都统府这几个虽愣,倒还算实诚。往后……少不得拉扯一把。”

  胤祉莞尔:“这才像做姐夫的样子。”

  外头的喧嚣渐歇,胤祉掏出怀表看了眼:“快到子时了,回房吧。”

  胤禛起身时,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得夜色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