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远古回声-《姜石年外传》

  时空裂隙带来的混乱仍在持续,如同天地肌体上不断渗血的伤口。瑶姬全力维系着昆仑镜的监控,心神如同绷紧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西王母已离去,前往寻觅其他蛰伏的古老存在共商大计,昆仑仙境的压力大半落在了瑶姬肩上。

  那道来自未来战场的残破讯息,如同鬼魅般在她心神中回荡——“……阻止……‘他’……不能回归……过去……”。那丝与父亲气息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冰冷绝望感,更让她感到莫名的心悸与困惑。

  “必须弄清楚!”瑶姬银牙轻咬,目光投向那悬浮于瑶池上方的昆仑镜。仅监控当下裂隙的扩散远远不够,必须追溯根源,至少,要尝试与那些可能经历过类似危机的远古存在沟通,寻求启示。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周身仙光流转,与昆仑镜的联系攀升至前所未有的深度。她不再仅仅“观察”镜面景象,而是将自身的神念,混合着神农血脉的共鸣与守护天地的誓约之力,化为一道无形的、坚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最大的、相对稳定的时空裂隙深处。

  时空乱流如同狂暴的星河,撕扯着她的神念。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混乱的能量冲击着她的感知:巨兽的嘶吼、星辰的爆炸、城市的倾覆、文明的哀歌……她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维持着神念的稳定与方向,竭力避开那些最具毁灭性的乱流漩涡,朝着时间轴的上游,朝着那更加古老、更加混沌的岁月印记,逆向探寻。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稍有不慎,便可能神念迷失在无尽的时空迷宫之中,甚至被混乱的时序同化,本体亦将遭受重创。但瑶姬别无选择。

  不知在乱流中挣扎了多久,她的神念忽然触及到了一片无比浩瀚、苍凉、古老的“印记”。那并非某个具体存在的意识,而是烙印在时空本身之上的、关于某个极其遥远时代的集体记忆碎片!

  景象骤然清晰。

  她“看”到了……天,并非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紫红,巨大的、燃烧着混沌火焰的星辰碎片不断砸落大地;地,并非稳固,岩浆如同河流般奔涌,撕裂出深不见底的沟壑;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法则处于最原始的沸腾状态……这是比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炼石补天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末日景象!是天地初开未久,尚处于剧烈定型期的混沌时代!

  在这片毁灭的图景中,一些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庞大无比的古老存在正在挣扎、咆哮。它们并非后世所知的神魔形态,更像是法则的具象化,是山川的意志、是河流的魂灵、是星辰的碎片化身……它们本能地争斗、吞噬、融合,每一次碰撞都引发着天崩地裂。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瑶姬的神念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有序”波动。她循迹“望去”,只见在一片崩塌的巨山之下,一道周身环绕着土黄色光芒、人首蛇身的巨大身影,正以自身无上的慈悲与坚定意志,引导着狂暴的地水火风,艰难地梳理着混乱的法则,修补着破碎的天空,抚平着沸腾的大地。她的动作缓慢而吃力,每一次挥动都消耗着巨大的本源,但她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对这片新生天地的无尽怜爱与责任。

  “女娲娘娘……”瑶姬的神念发出无声的惊呼,感受到了那源自创世之初的博大母爱与牺牲精神。

  似乎感应到了这丝来自遥远未来的窥探,那正在补天的女娲虚影,动作微微一顿,一道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却温暖的意念,如同微风般拂过瑶姬的神念:

  “后来者……天地……非固……需循……其势……导……而非……逆……”

  意念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上智慧。天地并非坚固不变,需顺应其本身的趋势进行引导,而非强行逆转?这是在指点应对时空裂隙的方法吗?

  未及细思,景象再变。

  混沌时代逐渐平息,天地结构初步稳定。她又“看”到一位身披兽皮、目光睿智如星河的男子,于一座巨大的石台上,仰观天象,俯察地法。他以手指天划地,勾勒出蕴含宇宙至理的符号(先天八卦),定方位,分阴阳,理时序,为人族最初的生存规划出基本的秩序框架。他周身流淌着推演与计算的法则光芒,仿佛正在为整个世界编写最初的“程序”。

  “伏羲圣皇……”瑶姬认出这位人文始祖。

  伏羲的目光似乎也穿透了时空,注意到了这丝微弱的未来访客。他并未言语,只是抬手一指那刚刚初步定型的、尚显脆弱的时空结构,手指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轨迹中显现出“网”与“结”的意象,随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瑶姬瞬间明悟:时空如网,需找到关键的“节点”进行维护;而这一切的核心,在于“心”,在于守护的意志与智慧?

  景象飞速流转。她又看到了大禹治水,并非一味堵塞,而是疏通九河,顺应水势,导洪入海。禹王挥动耒耜的身影与咆哮的洪水融为一体,他身上闪耀的,是理解自然、利用规律、以无穷毅力克服困难的实践智慧。

  “疏导……顺应……而非对抗……”瑶姬喃喃自语,结合女娲与伏羲的启示,心中似有所得。

  这些远古的先贤,似乎都洞悉了某种共同的真理:面对天地的巨变与混乱,最好的方法并非以蛮力强行镇压(那往往代价巨大且难以持久),而是需要深刻理解其运行的内在规律(理),怀着慈悲与责任之心(德),以无上的智慧与毅力(智与勇),对其进行引导、疏通、顺应,将其纳入新的、更和谐的平衡之中。

  这与父亲姜石年最终选择的“化身天地”、成为平衡本身的道路,何其相似!

  这些跨越时空的“回声”,虽然短暂破碎,却像一盏盏明灯,照亮了她眼前的迷途。应对时空裂隙,或许不应只想着强行“堵塞”,那样可能引发更大的反弹;而应尝试去“理解”这些裂隙产生的根源与规律,“疏导”那些溢出的混乱能量,甚至尝试将其“融入”现有的天地法则体系,化害为利?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但远古先贤的智慧似乎正指向此处。

  就在她心神激荡、努力消化这些启示之时,她的神念突然被一股极其强大、充满战意与威严的古老气息所吸引!那气息来自于一片血与火交织的古战场,一位身披轩辕黄帝战甲、手持轩辕剑的伟岸身影,正与一尊浑身缠绕着漆黑戾气的魔神(似是蚩尤)进行着最后的决战!

  那黄帝虚影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勐地回头,目光如电,穿越时空,竟直接与瑶姬的神念对撞!

  “后世……何扰……战局?!”一声带着疑惑与威严的喝问,如同雷霆般炸响在瑶姬的神念之中!

  轰!

  瑶姬只觉得神念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勐地从那深度的连接中被弹了出来,跌坐回瑶池畔,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神魂震荡不已。

  与远古先贤的对话,收益巨大,风险亦然。尤其是最后黄帝那充满战意的一瞥,几乎伤到了她的本源。

  她喘息着,擦去血迹,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明悟的光芒。虽然未能与黄帝交流,但女娲、伏羲、大禹的启示已弥足珍贵。

  她立刻试图将这些启示运用于现实。她调整昆仑镜,不再仅仅被动记录裂隙,开始尝试分析每一道裂隙的能量属性、出现规律、与其相连的时空碎片特性。

  很快,她发现一道位于东海之滨、不断喷涌着荒古水灵之气的裂隙,其能量属性竟与共工残念净化后的水元有几分相似。她立刻引导附近的水族祭祀,不再恐惧躲避,而是尝试以共工水神(虽曾是恶神,但其水之本源力量是真实的)的名义进行安抚性祭祀,疏导那溢出的水灵之气,将其引入周边干涸的河床。

  奇迹发生了!那裂隙的狂暴能量似乎真的得到了一丝缓和,喷涌略有减弱,而干涸的河床则得到了滋润!

  虽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却验证了远古智慧的正确性!

  然而,就在瑶姬稍感振奋之际,昆仑镜忽然发出尖锐警报!镜光锁定了一道刚刚在西北之地出现的、极其狭小却异常稳定的裂隙。这道裂隙并未喷涌能量,反而像一只冷漠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更让瑶姬毛骨悚然的是,她从这道裂隙之后,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却比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碎片都要强大、都要凝聚的……

  冰冷意志!

  它,似乎也在利用时空裂隙,窥探着这个时代!甚至可能……试图建立一条稳定的通道!

  远古的回声尚未平息,未来的威胁已借道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