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岳觉得自己在无尽的黑暗冰河中沉浮。意识像破碎的浮冰,时而凝聚,感受到五脏六腑被掏空般的虚弱和刺骨的寒意;时而涣散,坠入一片虚无,只有后土娘娘那忧戚的面容和归墟无尽的黑暗交替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意,如同早春穿透冻土的第一缕阳光,悄然渗入他几乎冻结的识海。这暖意带着一种陌生的、清冽如雪山泉水的气息,却又蕴含着磅礴的生机,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枯竭的心神。
他艰难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模糊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熟悉的屋顶横梁逐渐清晰,身下是干燥的草垫,身上盖着干净的麻布。他……还活着?
“醒了!岳娃子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阿桂婶。她粗糙温暖的手立刻抚上他的额头,眼中满是血丝,却闪烁着惊喜的泪光。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石柱、阿木等几个核心的族人挤在门口,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和深深的担忧。
“我……睡了多久?”赤岳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整整三天三夜了!”石柱抢着回答,这个壮硕的汉子眼圈泛红,“你可吓死我们了!那天晚上你吐了好多血……我们都以为……”他说不下去了,用力抹了把脸。
三天三夜……赤岳心中凛然。那次传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他尝试运转了一下体内那微弱的地脉感应,发现并非完全枯竭,反而在那丝奇异暖意的滋养下,有了一丝缓慢复苏的迹象,只是依旧如同风中残烛。
“村里……怎么样了?那些怪物……”他急忙问道。
“村里还好,按你之前说的,守着水井,堵了上游。就是……就是晚上还是不太平,雾气比前几天更浓了,好像……好像影子也多了些。”阿木语气沉重地回答,“怪物倒没再大规模出现,但巡夜的人说,在黑水潭方向,夜里总能看到不少绿油油的光点在晃动,像狼群,又不像……”
赤岳的心沉了沉。情况还在恶化。昆仑呢?传讯成功了吗?为何还没有回应?难道连西王母也……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轻微、却仿佛能涤荡灵魂的清香,随着山风悄然飘入屋内。这香气非兰非麝,清冷悠远,闻之让人精神一振,连屋内的药味和压抑气息都被驱散了几分。
几乎同时,村落里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惊呼和敬畏的低语。
“外面……外面怎么了?”赤岳撑着想坐起来。
石柱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兴奋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了!岳娃子!仙人……不,是仙使!昆仑的仙使来了!”
赤岳心脏猛地一跳!他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在石柱和阿木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门口,推开了木门。
门外,原本被恐慌笼罩的村落,此刻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气氛中。村民们聚集在空地上,却不再惊慌失措,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神情,仰望着村口的方向。
只见村口那株近乎完全枯萎的赤菽图腾旁,不知何时,站立着两个身影。
左边一位,身着月白云纹广袖流仙裙,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宛如冰雪凋琢,不染丝毫尘埃。她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挽起,周身散发着清冷孤高的气息,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澄澈、寒冷了几分。她手中捧着一个白玉净瓶,瓶口中隐隐有氤氲仙气缭绕。
而右边那位,则显得……颇为不同。他看起来约莫凡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青色道袍,袖口甚至有些磨损。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嘴角似乎总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略显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灵活地扫视着村落和村民,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审视,与身旁那位清冷的女仙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腰间挂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背后斜背着一柄用灰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看形状似是长剑。
这两位,便是昆仑来使?
村民们何曾见过如此人物,尤其是那位清冷女仙,其风采几乎让他们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心中充满了虔诚与卑微。
赤岳在石柱和阿木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村口。他的目光与那两位仙使相遇。
清冷女仙的目光落在赤岳身上,那目光如同冰湖,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开口。
而那青袍男仙,看到赤岳虚弱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挑,那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赞赏?他主动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特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你便是赤岳?以凡人之躯,燃魂传讯,引动瑶姬娘娘意志,将幽冥之忧直达天听的小家伙?”他上下打量着赤岳,点了点头,“不错,有点烈山氏先祖的硬骨头。我叫凌清霄,这位是素雪仙子。奉西王母法旨,特来赤谷查明幽冥异动,并助尔等暂渡难关。”
他的语气随意,甚至带着点调侃,却丝毫不让人感到轻慢,反而有种奇异的亲和力。
赤岳在石柱的搀扶下,艰难地行了一礼:“赤谷巫祝赤岳,拜见两位仙使。传讯之事,情非得已,惊扰昆仑,万望恕罪。只是如今村寨危殆,幽冥之患日深,恳请仙使施以援手!”
素雪仙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清冷开口,声音如同玉磬相击,清脆却带着寒意:“归墟侵蚀,阴阳逆乱,此乃三界大劫之前兆。汝等能提前察觉,并以身示警,有功无过。”她目光转向那株枯萎的赤菽图腾,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点。
一点莹白的光华从她指尖飞出,没入图腾根部。刹那间,那原本死气沉沉的植株,竟微微颤动了一下,几近碳化的枝干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挣扎着冒出了几颗米粒大小、蕴含着微弱生机的嫩绿新芽!
村民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看向素雪仙子的目光更加敬畏。
凌清霄则笑了笑,解下腰间的朱红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百草清香弥漫开来。他走到赤岳面前,不由分说地将葫芦口递到赤岳嘴边:“来来来,小家伙,先喝一口顺顺气。你这身子骨,都快被掏空了,再不补补,别说对付归墟的爪牙,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
赤岳一愣,看着那散发着诱人香气和灵光的葫芦,有些犹豫。
“放心,不是凡酒,是昆仑瑶池的‘百草甘露’,固本培元,疗伤圣品。西王母特意让我带点下来,便宜你小子了。”凌清霄笑道,眼神促狭。
赤岳不再推辞,小心地抿了一口。甘露入喉,化作一股温润浩荡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虚乏刺痛之感大为缓解,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的灵机。他苍白的脸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精神也为之一振。
“多谢仙使!”赤岳感激道,他能感觉到,这一口甘露,抵得上他自行恢复数月之功。
凌清霄摆摆手,目光扫过惶惶不安的村民,又望向黑水潭的方向,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谢什么,正事还没办呢。先把眼前这些污秽东西清理了,再说其他。”
他拍了拍赤岳的肩膀,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带路吧,小家伙,让我们去看看,那所谓的共工遗泽,被归墟搞成了什么鬼样子。”
有了这两位气息深不可测的仙使坐镇,赤岳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半。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至少,赤谷村不再是无依无靠了。
他点了点头,强撑着恢复了些许气力的身体,引领着凌清霄和素雪仙子,向着黑水潭的方向走去。村民们自发地让开道路,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仙使临尘,能否驱散这笼罩赤谷的阴霾?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意,如同早春穿透冻土的第一缕阳光,悄然渗入他几乎冻结的识海。这暖意带着一种陌生的、清冽如雪山泉水的气息,却又蕴含着磅礴的生机,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枯竭的心神。
他艰难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模糊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熟悉的屋顶横梁逐渐清晰,身下是干燥的草垫,身上盖着干净的麻布。他……还活着?
“醒了!岳娃子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阿桂婶。她粗糙温暖的手立刻抚上他的额头,眼中满是血丝,却闪烁着惊喜的泪光。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石柱、阿木等几个核心的族人挤在门口,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和深深的担忧。
“我……睡了多久?”赤岳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整整三天三夜了!”石柱抢着回答,这个壮硕的汉子眼圈泛红,“你可吓死我们了!那天晚上你吐了好多血……我们都以为……”他说不下去了,用力抹了把脸。
三天三夜……赤岳心中凛然。那次传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他尝试运转了一下体内那微弱的地脉感应,发现并非完全枯竭,反而在那丝奇异暖意的滋养下,有了一丝缓慢复苏的迹象,只是依旧如同风中残烛。
“村里……怎么样了?那些怪物……”他急忙问道。
“村里还好,按你之前说的,守着水井,堵了上游。就是……就是晚上还是不太平,雾气比前几天更浓了,好像……好像影子也多了些。”阿木语气沉重地回答,“怪物倒没再大规模出现,但巡夜的人说,在黑水潭方向,夜里总能看到不少绿油油的光点在晃动,像狼群,又不像……”
赤岳的心沉了沉。情况还在恶化。昆仑呢?传讯成功了吗?为何还没有回应?难道连西王母也……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轻微、却仿佛能涤荡灵魂的清香,随着山风悄然飘入屋内。这香气非兰非麝,清冷悠远,闻之让人精神一振,连屋内的药味和压抑气息都被驱散了几分。
几乎同时,村落里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惊呼和敬畏的低语。
“外面……外面怎么了?”赤岳撑着想坐起来。
石柱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兴奋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来了!岳娃子!仙人……不,是仙使!昆仑的仙使来了!”
赤岳心脏猛地一跳!他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在石柱和阿木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门口,推开了木门。
门外,原本被恐慌笼罩的村落,此刻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气氛中。村民们聚集在空地上,却不再惊慌失措,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神情,仰望着村口的方向。
只见村口那株近乎完全枯萎的赤菽图腾旁,不知何时,站立着两个身影。
左边一位,身着月白云纹广袖流仙裙,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宛如冰雪凋琢,不染丝毫尘埃。她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挽起,周身散发着清冷孤高的气息,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澄澈、寒冷了几分。她手中捧着一个白玉净瓶,瓶口中隐隐有氤氲仙气缭绕。
而右边那位,则显得……颇为不同。他看起来约莫凡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青色道袍,袖口甚至有些磨损。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嘴角似乎总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略显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灵活地扫视着村落和村民,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审视,与身旁那位清冷的女仙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腰间挂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背后斜背着一柄用灰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看形状似是长剑。
这两位,便是昆仑来使?
村民们何曾见过如此人物,尤其是那位清冷女仙,其风采几乎让他们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心中充满了虔诚与卑微。
赤岳在石柱和阿木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村口。他的目光与那两位仙使相遇。
清冷女仙的目光落在赤岳身上,那目光如同冰湖,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开口。
而那青袍男仙,看到赤岳虚弱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挑,那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赞赏?他主动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特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你便是赤岳?以凡人之躯,燃魂传讯,引动瑶姬娘娘意志,将幽冥之忧直达天听的小家伙?”他上下打量着赤岳,点了点头,“不错,有点烈山氏先祖的硬骨头。我叫凌清霄,这位是素雪仙子。奉西王母法旨,特来赤谷查明幽冥异动,并助尔等暂渡难关。”
他的语气随意,甚至带着点调侃,却丝毫不让人感到轻慢,反而有种奇异的亲和力。
赤岳在石柱的搀扶下,艰难地行了一礼:“赤谷巫祝赤岳,拜见两位仙使。传讯之事,情非得已,惊扰昆仑,万望恕罪。只是如今村寨危殆,幽冥之患日深,恳请仙使施以援手!”
素雪仙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清冷开口,声音如同玉磬相击,清脆却带着寒意:“归墟侵蚀,阴阳逆乱,此乃三界大劫之前兆。汝等能提前察觉,并以身示警,有功无过。”她目光转向那株枯萎的赤菽图腾,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点。
一点莹白的光华从她指尖飞出,没入图腾根部。刹那间,那原本死气沉沉的植株,竟微微颤动了一下,几近碳化的枝干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挣扎着冒出了几颗米粒大小、蕴含着微弱生机的嫩绿新芽!
村民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看向素雪仙子的目光更加敬畏。
凌清霄则笑了笑,解下腰间的朱红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百草清香弥漫开来。他走到赤岳面前,不由分说地将葫芦口递到赤岳嘴边:“来来来,小家伙,先喝一口顺顺气。你这身子骨,都快被掏空了,再不补补,别说对付归墟的爪牙,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
赤岳一愣,看着那散发着诱人香气和灵光的葫芦,有些犹豫。
“放心,不是凡酒,是昆仑瑶池的‘百草甘露’,固本培元,疗伤圣品。西王母特意让我带点下来,便宜你小子了。”凌清霄笑道,眼神促狭。
赤岳不再推辞,小心地抿了一口。甘露入喉,化作一股温润浩荡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虚乏刺痛之感大为缓解,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的灵机。他苍白的脸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精神也为之一振。
“多谢仙使!”赤岳感激道,他能感觉到,这一口甘露,抵得上他自行恢复数月之功。
凌清霄摆摆手,目光扫过惶惶不安的村民,又望向黑水潭的方向,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谢什么,正事还没办呢。先把眼前这些污秽东西清理了,再说其他。”
他拍了拍赤岳的肩膀,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带路吧,小家伙,让我们去看看,那所谓的共工遗泽,被归墟搞成了什么鬼样子。”
有了这两位气息深不可测的仙使坐镇,赤岳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半。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至少,赤谷村不再是无依无靠了。
他点了点头,强撑着恢复了些许气力的身体,引领着凌清霄和素雪仙子,向着黑水潭的方向走去。村民们自发地让开道路,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仙使临尘,能否驱散这笼罩赤谷的阴霾?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