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金乌之殇-《姜石年外传》

  羲和那含怒一击,烈焰长鞭尚未完全落下,恐怖的威压已将整个陈都笼罩。空气被极致的高温电离,发出噼啪爆响,大地再次剧烈干裂,刚刚稍有缓和的生机瞬间又被推向毁灭的边缘。所有人都感到灵魂仿佛都要被点燃、撕裂,那是源自太阳本源的愤怒,远非之前失控金乌散逸的热量可比。

  姜石年睚眦欲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射日求生之举,竟会引来太阳之母的直接降临和雷霆之怒!此刻解释已是徒劳,唯有先挡住这致命一击!

  “起!”他狂吼一声,不顾自身重伤,将所能调动的最后力量疯狂注入定海神针!同时,共工水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芒,北冥寒魄亦散发出极致寒意,三者力量在姜石年的强行糅合下,化作一道略显驳杂却坚实无比的三色光障,迎向那焚天之鞭!

  轰!!!!!!!!!! 烈焰长鞭狠狠抽打在光障之上!

  天地失声!唯有能量疯狂对撞湮灭的刺耳嘶鸣!三色光障剧烈扭曲,明灭不定,定海神针嗡嗡哀鸣,共工水精光芒急速暗淡,北冥寒魄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裂纹!姜石年如遭重击,再次喷出大口金血,身形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强行支撑。

  光障终究未能完全抵消这一鞭之威。残余的鞭梢之力穿透防御,扫过陈都一角,瞬间将那片区域的房屋、生灵乃至地基都蒸发成了虚无,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熔岩沟壑!

  仅仅是一击余波,便有如此毁天灭地之威!太阳之母的恐怖实力,可见一斑!

  “嗯?竟能挡吾一鞭?”车驾上的羲和微微一怔,美眸中的怒火稍敛,闪过一丝惊疑。她目光扫过定海神针、共工水精和北冥寒魄,最后落在几乎油尽灯枯却仍死死挡在前方的姜石年身上,“人族?竟身负如此多重本源之力?但那又如何!伤吾爱子,必付出代价!”

  她再次扬起了长鞭,这一次,威力更胜之前!显然,姜石年的抵抗反而更加激怒了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母亲!住手!不关他们的事!”

  一个急切、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从高空传来!

  是那第十轮烈日!不,此刻它已不能称为烈日,其光芒在羲和降临后便迅速内敛温和了许多。随着这声呼喊,那轮太阳的光芒彻底收敛,露出了其中那只金乌的本体——一只体型相对娇小、羽毛凌乱、眼神惶恐却带着急切的三足金乌。它奋力挣脱了依旧有些狂躁的兄弟们的环绕,化作一道金光,跌跌撞撞地俯冲而下,竟直接落在了姜石年与羲和之间,张开双翅,挡在了陈都之前!

  “小十?!”羲和即将挥出的长鞭猛地一滞,看着眼前这只明显受了惊吓、气息不稳的小儿子,又惊又怒,“你下来做什么?快回去!待为母灭了这些蝼蚁,为你们兄弟报仇!”

  “不!母亲!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害死了九哥!”被称作“小十”的金乌急切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悲伤,“是我们自己……是我们被那‘暗影’侵蚀,失控发狂,才酿成大祸!是他们……是他们救了我和其他兄弟!”

  “胡说!”羲和厉声打断,指着地上昏迷的羿和他身旁的箭矢,“我分明感知到那箭矢上的冰寒之力,正是导致你九哥寂灭的元凶之一!还有那弓手的气息!”

  “是!那箭矢是攻击了我们!但那是为了打散我们身上失控的太阳真火,是为了阻止我们继续毁灭大地!”小十激动地拍打着翅膀,羽毛间有点点金光散落,“九哥的寂灭,是因为他被那‘暗影’侵蚀得最深,在与自身疯狂和外部压力的对抗中,本源崩溃了!若非他们及时削弱了我们的力量,恐怕……恐怕我们十个都会像九哥一样,彻底疯狂直至毁灭,甚至拖拽着太阳星一同坠亡!”

  它转向姜石年,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感激,更有无尽的悲伤:“人族守护者……谢谢你们……也……对不起……我们失控时,身不由己,却能模糊地感知到下界的惨状……那非我们所愿……”

  姜石年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只小小金乌眼中真切的悲痛与歉意,又看向空中那因小十的话而暂时陷入惊疑沉默的羲和,心中瞬间明白了大半。

  “暗影?”姜石年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心头猛地一沉,“小十……殿下,你所说的‘暗影’,是否是那种冰冷、死寂、充满负面情绪、能侵蚀心智的能量?”

  小十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是的!就是那种力量!它不知何时悄然渗透了太阳星,最初极其微弱,藏匿在太阳真火的最深处,连母亲都未曾察觉。它不断放大我们心中的躁动、骄傲与破坏欲……直到共工之乱和那次恐怖的混沌攻击引发的天地巨震,像是彻底惊醒了它,它猛然爆发,污染了太阳真火的核心,我们……我们瞬间就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

  它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姜石年以及所有能听到的人心中炸响!

  果然!又是混沌!或者说,是混沌的一种表现形式!它竟然早已将触手伸向了至阳至刚的太阳星!利用天地动荡的时机,引爆了这枚最可怕的“炸弹”!

  十日并出,非是天灾,实乃人祸!是混沌处心积虑制造的又一场浩劫!

  羲和也听到了小十的话,她脸上的愤怒逐渐被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后怕所取代。她身为太阳之母,竟对潜伏在身边的危机毫无察觉?她仔细感应着小十的气息,确实能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顽固的阴暗能量残留,正在被纯净的太阳真火慢慢净化。她又看向空中那八只依旧有些躁动不安、却被小十的举动和她的威压暂时镇住的金乌,它们身上同样有着类似的痕迹,只是不如寂灭的老九和小十描述的那么严重。

  再回想之前匆匆赶回太阳星时看到的混乱景象,以及老九寂灭前那痛苦挣扎的灵魂波动……真相,似乎正如小十所言。

  她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痛、自责与后怕。她差点……差点就因为愤怒和误解,亲手毁灭了阻止她儿子们彻底毁灭世界的恩人,甚至可能酿成更大的错误!

  “那……那暗影……现在何处?”羲和的声音有些干涩,收起了烈焰长鞭,车驾缓缓下降,威压尽数收敛。

  “大部分随着九哥的寂灭……似乎消散了……但还有极少部分,残留在我和兄长们体内,难以根除,偶尔还会引发躁动。”小十低落地说,它看向姜石年,眼中带着一丝期盼,“人族守护者,你们……你们能有办法吗?你们似乎……能克制那种力量?”

  姜石年心中苦笑。克制?他们也只是在艰难摸索。北冥寒魄、纯净之音、天地契约,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但面对侵入太阳本源深处的混沌暗影,他实在没有把握。

  但他不能拒绝。这不仅关乎剩余金乌的安危,更关乎天地平衡,也是化解与羲和误会的关键。

  “羲和女神,”姜石年压下伤势,上前一步,拱手郑重道,“混沌暗影,乃天地大敌,阴毒无比,无孔不入。我等亦在与它抗争,略有心得,或可一试。但需女神相助,稳定诸位殿下心绪,并提供一处能隔绝部分太阳真火、方便施为的场所。”

  他又看向小十,温和道:“小十殿下,你方才所言,已解我等疑惑,亦显明心迹。非你之过,乃混沌之罪。还请节哀,让我等尽力助你与诸位兄长摆脱暗影纠缠。”

  小十感激地点点头。

  羲和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人族,又看了看挡在他身前的小儿子,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叹了口气,那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悲伤:“罢了……是本座失察,迁怒尔等。你们……尽力而为吧。若能救吾儿,太阳星一脉,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抬手一挥,一道柔和却强大的金光笼罩住昏迷的羿,稳定他的伤势,并将其轻轻送至听訞身边。随后,她看向空中那八只金乌,声音带着母亲的威严与慈爱:“都下来吧,收敛神力,让大地守护者为你等诊治。”

  那八只金乌虽仍有躁动,但对母亲有着天生的畏惧与依赖,闻言纷纷收敛光芒,化作八只大小不一、神骏非凡却眼神惶恐不安的三足金乌,落在羲和的车驾周围,好奇又警惕地看着姜石年等人。

  天地间的温度,终于恢复了正常……甚至因为十日光芒收敛,显得有些过于凉爽,但对于刚刚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的生灵而言,已是无比的恩赐。

  一场致命的冲突暂时化解,但更大的责任压在了姜石年肩头——他需要设法净化剩余金乌体内的混沌暗影残留。

  而更重要的是,第十日金乌小十的讲述,揭露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真相:混沌的侵蚀范围与深度,远超想象。它不仅能引发共工之乱那样的阴寒灾难,竟也能引爆十日并出这般极阳浩劫!

  阴阳皆可乱,万物皆可侵。

  这场太阳之殇,本质上,是混沌向整个天地秩序发起的又一场猖狂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