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大厦将倾-《红楼一梦之环玉声声》

  金顶大帐内,此时众人已经乱作一团,贾环面色惨白的瘫软在高锋怀里中,众人急忙将贾环抬到椅子上躺着。常涛伸手探向贾环的鼻息,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急得声音发颤:“还有气!快,快找军医!”

  王飞本就性子急躁,此刻更是双目赤红,哪里还顾得上礼数,转身便朝着帐外狂奔,厚重的帐帘被他掀得猎猎作响,口中连声嘶吼:“军医!军医何在!快随我来救侯爷!”

  帐外的亲兵见他如此模样,不敢耽搁,连忙引着他往军医帐跑去。不多时,便见王飞几乎是半拉半拽着一名老军医冲了进来,那军医头发花白,颔下留着山羊胡,身上的药箱磕碰着铠甲,跑得气喘吁吁,额角布满汗珠,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他定了定神,顾不得擦拭汗水,便在高锋的搀扶下凑到贾环身边,枯瘦却有力的手指搭上贾环的手腕,闭目凝神把脉。

  烛火映照下,老军医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起,片刻后他睁开眼,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在贾环的人中、内关、涌泉等几处大穴上精准刺入,手法娴熟,快而稳。银针颤动间,贾环原本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脸色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老军医拔下银针,长舒一口气,对着围上来的众人拱手道:“众位将军放心,侯爷已经无碍!”

  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却仍屏息凝神听他细说。“侯爷此番是急火攻心,气血逆冲才致晕厥,方才针灸已将他郁结的血脉疏通,如今气息平稳,过不了片刻便该醒转了。”老军医收拾着银针,补充道,“老夫这就去熬一锅理气败火的汤药,待侯爷醒来服下,好生调理几日便无大碍。”

  “有劳军医了!”常涛、高锋等人齐齐拱手,语气中满是感激,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一旁的韩凌始终沉默,目光落在地上那封散落的密信上,眸色深沉。他弯腰拾起信件,指尖捏着信封边缘,转身递给一旁面色凝重的贾琼:“这是京城来的密信,我等皆是外臣,不便过目。你是贾氏宗亲,且看看信中究竟写了什么,竟让侯爷如此失了分寸。”

  贾琼心中早已疑窦丛生,接过密信时手指都有些发颤。他拆开火漆,抽出信纸,目光扫过其上的字迹,初时还只是眉头紧锁,越往后看,脸色越是苍白,到最后竟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帐内众人见状,皆是心头一沉。贾环看信晕厥,贾琼看信失神,这密信的内容,定然与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且多半是惊天噩耗。

  王飞性子最是急躁,见贾琼这副模样,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追问道:“贾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贾琼像是被这声追问唤醒,木讷地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信纸,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京中有变……宁荣二府……被抄了。”

  “什么?”王飞失声惊呼,满脸不敢置信。常涛、高锋等人也皆是面色剧变,宁荣二府乃是百年公府,世代功勋,怎么会突然没了?

  就在众人还想再问,帐内气氛凝重到极点时,一声低低的长叹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高锋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指着贾环激动地说道:“侯爷醒了!”

  众人闻言,齐齐转头看去。只见贾环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尚带着一丝迷茫,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已恢复了些许血色。高锋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上软垫。贾环缓了缓神,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众人,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让众位担心了。”

  他说着,对着贾琼招了招手,示意他将密信递来。贾琼连忙拾起信纸,双手奉上。贾环接过密信,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他抬眼看向众人,沉声道:“诸位将军皆是本侯的生死兄弟,今日之事,也不必相瞒。方才接到的京城密报,字字泣血——太子殿下突然薨逝,圣上闻讯悲痛欲绝,一病不起。忠顺王爷趁机把持朝政,已然开始清理政敌,排除异己,朝中不少世家大族或忠于太子一脉的,都已被他罗织罪名抄家流放。”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却依旧字字清晰:“我宁荣二府,未能幸免。”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众将皆是神色肃穆,他们跟随贾环征战漠北,深知宁荣二府对贾环的意义,如今府邸被抄,族人遭难,侯爷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雍王殿下此刻正在赶往京城的途中。”贾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目光扫过众人,“为防忠顺王谋逆,危及社稷,我意欲班师勤王,率军回京辅佐雍王殿下,清君侧,安朝堂。不知众位将军,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常涛率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沉声道:“侯爷所言,乃是大义之举!末将愿听侯爷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等愿听侯爷调遣!”贾琼、王飞、韩凌、高锋、徐虎等人也齐齐躬身行礼,声音铿锵有力,震得帐内烛火微微晃动。他们跟随贾环出生入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侯爷有难,朝堂有危,自然是义无反顾。

  贾环见状,心中感动不已,连忙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多谢众位兄弟信任!”他目光转向贾琼和常涛,沉声道,“贾琼、常涛二位兄长,即刻领兵两万,先行一步,赶往河北与雍王殿下汇合。务必沿途护佑,确保雍王殿下平安进京,不得有失!”

  “末将领命!”贾琼和常涛齐声应道,神色凝重,转身便要去安排兵马。

  “王飞大哥!”贾环又看向王飞,递给他一枚刻着“贾”字的虎符和一封手书,“你领兵一万,持我手书将令,即刻起兵前往西海沿子,面见卫若兰将军,令他即刻出兵,随你一同赶往蓟州驻扎,扼守咽喉要道,防止忠顺王派兵阻拦雍王进京。”

  王飞接过虎符和手书,用力点头:“侯爷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韩凌大哥!”贾环的目光落在韩凌身上,“你领兵五千,火速赶往江南。一方面知会令叔父韩将军,让他做好起兵勤王的准备;另一方面,去云锦商会找到甄士原,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为我军筹备粮草物资,确保大军后勤无忧。”

  韩凌躬身领命:“末将遵令。”

  安排完这些,贾环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徐虎,语气放缓了些许:“徐大哥,如今漠北初定,鞑靼各部虽已臣服,却仍有变数。硕拖等人对‘火麒军’心存忌惮,此地还需有人主持大局。我意让你暂代宣抚使一职,领三千‘火麒军’驻扎金沙城,协助硕拖管理漠北事务,一来震慑群雄,二来监视硕拖及各部族动向,防止他们趁我军班师之际再生事端。”

  徐虎神色坚毅,拱手道:“请侯爷放心,属下定然坚守漠北,不负侯爷所托!”

  最后,贾环看向高锋,沉声道:“高大哥,传令余下兵马,休整一日,后日一早,随我班师回朝!”他说着,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拱手,“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关乎社稷安危,也关乎我贾家满门性命。还请各位将军严守秘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此行凶险,本侯在此拜托大家了!”

  “侯爷放心!我等定当严守军令,绝不泄露分毫!”众人齐齐回礼,声音坚定。

  贾环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案前,提笔研墨,迅速写下几封手书将令,分别交给贾琼、常涛、王飞和韩凌。众人接过将令,不再耽搁,各自转身离去,安排起兵事宜。大帐内,只剩下贾环和高锋两人,烛火映照下,贾环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却也带着几分孤绝。

  第三日一早,金沙城外,旌旗蔽日,战马嘶鸣。贾环一身戎装,银甲染霜,立于阵前,对着前来送行的徐虎和硕拖拱手道:“徐大哥,漠北之事,便拜托你了。硕拖首领,还望你恪守盟约,安抚部族,共护漠北安宁。”

  徐虎躬身领命,硕拖也连忙拱手:“侯爷放心,小王定当遵令。不过也请侯爷信守承诺照顾好挽月!”

  贾环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硕拖身边的挽月身上。挽月身着一身淡紫色的胡服,身姿窈窕,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舍。

  如今贾环班师回朝,虽然前路未卜,但是为了漠北安宁,还需带着她这个“人质”一同回京。

  “挽月姑娘,此番路途遥远,还需委屈你与我一同回京。”贾环温声道。

  挽月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挽月愿意跟随侯爷。”

  贾环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抽出腰间长剑,指向南方,朗声道:“出发!”

  “出发!”一万五千名将士齐声呐喊,声震云霄。大军浩浩荡荡,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在漠北的天地间,划出一道悲壮而坚定的轨迹。

  谁也不知,此刻的京城,早已是风雨飘摇。

  早在贾环与察汗在漠北周旋之际,京城的变故便已悄然发生。太子殿下本就身体抱恙多时,不过是靠着贾环之前的丸药,勉强支撑。却在一日晚间,服用了圣上御赐的人参养荣丸后,半夜突然吐血不止,太医们束手无策,未及天明,便七窍流血,薨逝于东宫。

  消息传到皇宫,圣上如遭五雷轰顶,悲痛欲绝。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手赐下的补药,竟成了害死儿子的催命符。一番彻查之下,才知太子的身体早已亏空,根本就是虚不受补,而那续命的百年人参则成了夺命的毒药。虽然圣上知道这背后的主使便是一直觊觎储位的忠顺王。可太子已死,这药又是他命太医院配制的,根本与忠顺王爷没有半分关系,圣上悲愤交加,再加之年事已高,竟是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朝政大权,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忠顺王手中。

  忠顺王掌权后,一面假意主持太子丧事,一面暗中加紧了清理异己的步伐。他早就视手握兵权、且与太子和雍王交好的贾环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可朝堂之上,荣亲王居然率先站出来力保贾环,又以漠北战事未平、贾环不可轻动为由,力保贾环。忠顺王不敢得罪这个王叔吗,无奈之下,只得将满腔怒火撒在了宁荣二府身上。

  他深知,宁荣二府的最大靠山,便是宫中的元妃娘娘。于是,忠顺王趁圣上病重、后宫无主之际,买通了元妃身边的太监,趁机加害元妃,元妃本就体弱,又因圣上之事忧思过度,不多时便传出薨逝于宫中的消息。

  贾母听闻元妃薨逝的噩耗,一口气没上来,竟也随着去了。没了元妃和贾母这两座靠山,宁荣二府顿时如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贾政、贾赦等人本就不善权谋,面对朝堂的风云变幻,更是手足无措。

  紧接着,便有忠顺王授意的言官,在朝堂上参奏宁荣二府,罗列了交通外官、结党营私、包揽诉讼、逼死人命等一系列罪名。忠顺王趁机下令,命早已投靠他的贾雨村,带着此前搜罗的“证据”,抄了宁荣二府。

  百年公府,一朝倾覆。贾家上下数百口人,无论老幼,皆被打入天牢,等候发落。消息传开,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谁也不知下一个遭殃的会是哪家。

  漠北的风还在吹,大军行进的脚步声,在天地间回荡,贾环率领大军日夜兼程,一路穿州过府,朝着京城疾驰。而此时的雍王,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