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光芒的徽章-《我玄幻的四十年岁月》

  绝对的虚无。

  没有声音,没有空气流动,甚至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方位感。陆青璃悬浮在冰冷的星海之间,脚下是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头顶是冷漠闪烁的群星。那巨大的金属乌鸦头颅静静悬停,其体积远超想象,仿佛一颗小型星球的首脑,破碎的边缘勾勒出曾遭受重创的痕迹,冰冷的金属反射着遥远恒星微弱的光。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对眼眶中燃烧的幽蓝火焰。它们没有温度,却仿佛拥有洞穿灵魂的视线,牢牢锁定了渺小如尘埃的陆青璃。那不是生命的光芒,更像是某种庞大机械造物冰冷的核心在燃烧。

  她手中的徽章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与乌鸦头颅似乎产生着某种无声的共鸣。

  【身份验证通过。血脉序列确认。最高权限授予。】

  一个声音,或者说,一段直接植入她意识的信息流,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脑海深处浮现。冰冷,精确,毫无情感,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权威。

  这不是“巢穴”导师那种合成的、外来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本就属于这里,属于这片虚空,属于这巨大的鸦首。

  紧接着,一段绝非她自身记忆的影像,以无可抗拒的力度,轰入她的意识!

  【影像记录开始】

  视角剧烈晃动,夹杂着爆炸的轰鸣、能量武器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及人类临死前短促的惨叫。

  “左翼崩溃!重复,左翼崩溃!‘毒牙’小队全灭!”

  “撤退!向第三闸口撤退!守住反应核心!”

  “太多了!它们根本杀不完!这些机械杂种!”

  混乱的指令和绝望的呼喊通过通讯频道涌入。视角的主人似乎正依托着一处合金掩体快速射击,手中造型奇特的能量步枪每一次点射都精准地湮灭一个扑来的敌人——那些是“巢穴”的机械单元,型号古老而狰狞,与现今 sleek 的风格截然不同,更显粗暴和高效。

  “渡鸦!指挥部命令!立刻撤离!‘方舟’保不住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吼道。

  视角猛地转向侧后方。在一个稍高的指挥平台上,站着几个人。中间那位,身穿笔挺的旧世代联邦将官制服,肩章闪耀,但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一丝诡异的狂热。他的嘴唇开合,似乎在下达最后的指令。

  但视角的主人——“渡鸦”——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将军身边那个稍矮的身影。

  一个穿着研究员白袍,头发凌乱,眼神却异常冷静的男人。陆青璃的外祖父,林振渊。

  林振渊似乎感应到了这道目光,他抬起头,隔着混乱的战场与“渡鸦”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但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决绝、歉意、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祈求。

  然后,林振渊猛地低下头,快速操作着手腕上一个便携终端。

  【…协议第七条款…启动…最终指令确认…‘钥匙’…剥离…】

  一段模糊的、加密的讯息断断续续地传入“渡鸦”的接收器。

  下一秒!

  轰!!!!!!!

  无法形容的巨大爆炸从“方舟”的最深处爆发!那不是物质的爆炸,而是纯粹能量的失控宣泄!耀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建筑、机械、人体…都在白光中分解、气化!

  视角剧烈翻滚,最后定格在爆炸的核心——那里,并非反应堆,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开启的…时空裂隙?!裂隙的另一端,是难以理解的、色彩扭曲的混沌!

  林振渊的身影在爆炸的边缘被猛地抛飞出去,但他手中紧紧抓着一个刚刚从某个接口强行拔出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柱状装置——“钥匙”的原始载体?

  “渡鸦”的动力装甲严重受损,警报声凄厉作响。他挣扎着试图冲向林振渊的方向。

  但那个联邦将军,却在最后的时刻,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癫狂的、满足的笑容,他对着通讯器声嘶力竭地吼出了最后一句:

  “…为了…新生!”

  巨大的冲击波将“渡鸦”狠狠抛飞,撞穿层层甲板,最终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记录下的最后画面,是那道吞噬一切的时空裂隙缓缓收缩、弥合,而林振渊抱着那闪烁红光的“钥匙”,坠向了裂隙下方无底的黑暗深渊,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拉扯而去…

  【影像记录中断】

  陆青璃猛地喘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而出,心脏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那是什么?“方舟”的毁灭?旧世代联邦的末日?外祖父…他并非单纯的研究员?他参与了某种…可怕的计划?甚至可能是导致灾难的触发者之一?而那个将军…

  “渡鸦”…他似乎是知情者,甚至是…试图阻止这一切的人?

  【信息节点一:‘方舟’陷落。】

  冰冷的意识流再次浮现,为她刚刚看到的景象做出标注。

  【叛徒:肯尼迪将军。目标:主动开启裂隙,迎接所谓‘新生’(混沌吞噬)。】

  【守护者:林振渊。行动:强行剥离‘钥匙’,中断裂隙开启进程,自身坠入时空乱流。】

  【记录者:‘渡鸦’。状态:重伤,失踪。】

  叛徒?守护者?

  这与她所知的一切截然不同!在废土的普遍认知里,“方舟”的毁灭是一场意外的事故,是旧世界科技失控的悲剧。而林振渊,只是一个不幸遇难的顶尖科学家。

  但现在,“回响”告诉她,那是一场阴谋!一场由联邦高层发动的、旨在主动迎接某种“混沌吞噬”的疯狂背叛!而她的外祖父,是试图阻止背叛、并为此付出巨大代价的“守护者”?

  那“渡鸦”呢?他记录了一切,然后呢?

  仿佛是回应她的疑问,新的影像再次涌来。

  【影像记录开始】

  黑暗,潮湿,弥漫着铁锈和血腥味。视角很低,似乎主体正躺在地上。严重的系统损伤警报不断闪烁。

  “…找到了!他还活着!”

  “快!把他弄出来!小心点!”

  “见鬼…这伤势…‘巢穴’的机械单元干的…”

  几个穿着粗糙拼接护甲的人出现在视角里,他们艰难地将“渡鸦”从一堆废墟中拖拽出来。其中一张年轻却带着急切的脸凑近——是扳手,脸上还没有那道疤。

  “头儿!撑住!”年轻的扳手声音嘶哑。

  视角(“渡鸦”的视线)模糊地扫过周围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避难所废墟,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和“巢穴”机械单元的残骸。

  “这里守不住了…‘巢穴’的清扫部队马上就会到…”

  “把他带回‘齿轮’!快!”

  画面切换。一个昏暗的、充满机油和焊接火花的地下工厂。“渡鸦”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半个身子都被打开,露出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和严重受损的生物组织。几个技术员围着它,束手无策。

  “生物部分坏死太快了…机械结构也…”

  “‘巢穴’的武器带有某种抑制因子…我们的技术没办法…”

  “他的核心数据存储器也受损严重…很多记忆和指令都…”

  “渡鸦”的机械手指突然动了一下,艰难地抬起,指向自己的头部。

  一个技术员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他头盔侧面的一个保护盖,里面是一个复杂的数据接口。

  “他…他想把残余的数据导出…”

  画面再次切换。数据正在被导出,但过程极其不稳定,屏幕上满是乱码和缺失段。

  “…不行…数据破损太严重…而且有最高权限加密…”

  “…能恢复的部分…主要是关于‘方舟’…叛徒…钥匙…”

  “…还有…一段重复的指令…指向东部边境…一个坐标…”

  “渡鸦”的眼睛(光学传感器)的光芒正在急速黯淡。他用尽最后一点能量,抬起手,在旁边的操作台上,艰难地刻下了一个名字——

  【肯特】。

  然后,他的手垂了下去。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记录者:‘渡鸦’。状态:生物性死亡,核心数据严重损毁,部分导出。】

  【信息节点二:‘渡鸦’之‘死’。】

  【执行者:‘锈蚀齿轮’(早期)。】

  【遗留指令:寻找‘钥匙’载体。联络人:肯特(苦盐镇)。】

  影像结束。

  陆青璃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

  原来是这样!“渡鸦”没有背叛!他是在“方舟”陷落后,可能一直在追踪调查真相,并与“巢穴”发生了冲突,最终重伤被“锈蚀齿轮”的前身救下,但最终不治身亡!他留下的残缺信息,指向了肯特,也指向了“钥匙”!

  而“巢穴”…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他们是肯尼迪将军的同谋?还是另有所图?

  “锈蚀齿轮”保存了“渡鸦”的遗体和部分数据,但他们显然无法完全破解,只知道要寻找“钥匙”,并因此与肯特建立了联系。

  那么…“巢穴”如今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她和“钥匙”,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还是为了完成肯尼迪将军未尽的、开启裂隙的疯狂计划?

  所有的线索开始疯狂地交织、缠绕,指向一个更加黑暗和庞大的阴谋核心。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金属鸦首,眼眶中的幽蓝火焰猛地高涨!

  【检测到高优先级威胁逼近!】

  【‘巢穴’主力追踪部队已突破外部回廊!】

  【最终回响即将被强制中断!】

  整个虚空星海开始剧烈震荡!远方的星辰光芒扭曲闪烁!空间的边界处,甚至可以看到令人不安的、如同玻璃裂纹般的能量裂隙蔓延开来!

  “巢穴”的力量,正在强行突破这片独特的空间!

  【继承者…】

  那冰冷的意识流再次直接涌入陆青璃的脑海,速度极快,仿佛最后的遗言。

  【…真相并非终点…责任随之而来…】

  【‘钥匙’…不仅是记忆的容器…更是权限的核心…】

  【…使用它…阻止他们…】

  悬浮于虚空中的金属鸦首,那巨大的结构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不断剥落细小的碎片,如同哭泣的铁雨。眼眶中的蓝焰明灭不定,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外部压力。

  【…路径已开启…生存…然后…抉择…】

  鸦首的正前方,虚空如同幕布般被猛然撕裂!一条由急速流动的湛蓝色数据光流构成的、极不稳定的通道骤然出现!通道的另一端,景象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扭曲的色彩和晃动的光影,似乎通向某个随机的地点。

  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回响”为她打开的、最后的逃生通道!

  陆青璃来不及消化所有震撼的信息,求生的本能和那股冰冷意识流的催促让她做出了反应。她紧紧攥着那枚灼热的徽章——它现在是与这片空间、与那即将崩毁的鸦首唯一的联系——猛地冲向那条数据通道!

  在她跃入通道的最后一刹那,她回头望去。

  只见那巨大的、残破的金属鸦首,在无数从虚空裂纹中探出的、闪烁着“巢穴”特有冷光的机械触手的围攻下,发出了最后一道无声的咆哮,眼眶中的蓝焰如同超新星般爆发开来,随即彻底黯淡、碎裂、被涌来的黑暗彻底吞噬…

  轰!!!

  巨大的能量冲击从身后袭来,将她狠狠推入了通道深处!

  天旋地转,光影疯狂拉扯。

  陆青璃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洗衣机,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噪音再次试图涌入她的大脑,但这一次,她手中的徽章散发出稳定的光芒,如同定锚般护住了她的核心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

  噗通!

  她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粗糙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她差点背过气去。刺鼻的尘土和硝烟味涌入鼻腔,远处隐约传来爆炸声和零星的枪声。

  冰冷的数据通道在她身后闪烁了一下,彻底消失不见。

  她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她似乎身处一个刚刚经历惨烈战斗的废墟小镇街道。烧焦的残垣断壁,冒着黑烟的载具残骸,地上甚至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和散落的弹壳。

  空气灼热,带着一股奇怪的、像是电路烧焦又混合了血腥的味道。

  这里不是苦盐镇,也不是她见过的任何地方。

  街道尽头,一块半倒塌的指示牌上,模糊地写着几个字:

  【欢迎来到…碎盔镇】

  同时,她手腕上的灵炬印记,传来一阵新的、不同于以往的灼痛感。

  她低头看去,只见那暗红色的纹路,正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而这一次,闪烁的频率,似乎与远处那些零星的、正在逼近的爆炸声…隐隐同步。

  一个新的、冰冷的声音,并非来自脑海,而是从她斜前方一处断墙后传来,带着浓浓的警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见鬼!那是什么东西?空间裂缝里掉出来的?”

  “…是个女人?她手上…那是‘灵炬’?!”

  “…等等…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几个穿着杂乱装备、脸上带着疲惫和硝烟痕迹的武装人员,从掩体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身,手中的武器,无一例外地,对准了刚刚从死亡线上逃脱、摔得七荤八素、茫然不知所措的陆青璃。

  而在更远处,一座相对完好的了望塔上,一个穿着陈旧却保养得极好的联邦军官制服、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正举着一个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街道中央的陆青璃。

  尤其是她手中那枚还在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徽章。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冰冷的弧度。

  “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