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只是在无理取闹吗?-《凌总,太太想跟你离婚很久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如同她彻底沉入死寂的心湖。

  卧室里只剩下琛琛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车声。

  温婉维持着轻拍儿子后背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确认他彻底睡熟,才缓缓直起身。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挂断电话、拉黑号码时的微颤,不是出于害怕,而是一种极度愤怒和厌恶过后生理性的余波。

  她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胸腔里那股灼烧般的闷痛。

  无理取闹?

  这个词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她记忆里某个最不堪的角落。

  那是结婚第三年的冬天,琛琛刚满一岁不久。

  她无意中在凌云的西装内袋里,发现了一张珠宝店的收据。金额高得令人咋舌,买的是一条钻石手链。日期是两天前,她生日的那天。

  可她的生日礼物,只是一束助理代订的、毫无新意的红玫瑰。

  那一刻,怀疑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晚上,凌云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眉宇间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甚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收据,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今天...好像不是公司采购珠宝的日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凌云脱外套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被惯有的淡漠覆盖:“帮一个朋友选的礼物。”

  “什么样的朋友,需要凌总亲自去选一条价值七位数的钻石手链?”她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绷得很紧。

  客厅里灯光很亮,照得他脸色有些冷白。他眉头蹙起,似乎很不喜欢她这种追问的姿态。

  “生意上的伙伴,说了你也不认识。”他语气开始不耐烦,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转身欲走,“一点人情往来而已,别大惊小怪。”

  “是林薇薇吗?”那句话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那个名字,像盘踞在她心底已久的毒蛇,终于找到了出口。

  凌云猛地转身,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意:“温婉,你调查我?”

  “我需要调查吗?”她看着他瞬间戒备和恼怒的神情,心一直往下沉,声音却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杂志报纸,网络新闻,到处都是凌总和新晋钢琴家出双入对的照片!你甚至带她去参加了那么重要的科技峰会!现在这条手链,也是送给她的,对不对?”

  她越说越快,积压了太久的委屈、不安和愤怒,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

  “凌云,我才是你的妻子!琛琛的妈妈!你记不记得昨天是我的生日?你记不记得你有多久没有回家吃一顿晚饭?记不记得琛琛上次发烧你在哪里?你...”

  “够了!”凌云猛地打断她,声音又冷又硬,像淬了冰的石头砸过来,“温婉,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捕风捉影,胡搅蛮缠,跟那些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他一步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压迫感,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失望。

  “我每天在外面辛苦工作,应付各种人和事,回来不是听你疑神疑鬼、无理取闹的!一条手链就能让你联想这么多?你的教养和风度呢?”

  “无理取闹?”她看着他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看着他眼神里那毫不掩饰的厌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下,冻得她浑身发抖,所有争辩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一刻,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和荒诞。

  他永远是这样。

  永远能用最冷漠的姿态,最轻描淡写的语气,将她的所有情绪和诉求,都定义为“无理取闹”。

  然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他的“人情往来”,继续他的“身不由己”。

  而她,只能默默吞下所有的委屈和疑问,继续扮演那个“懂事”、“安分”的凌太太。

  否则,就是她不懂事,她不体谅,她在无理取闹。

  那一次,她最终败下阵来。

  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她看着他冷漠离开的背影,看着那件可能沾染着另一个女人香水味的外套,瘫坐在沙发上,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第二天,她甚至收到了一束更大的玫瑰,和一条价值不菲的品牌丝巾。

  助理送来的,附带着凌云的卡片,上面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喜欢吗?”

  仿佛那束花和那条丝巾,就是对她所有“无理取闹”的打发的赏赐。

  而她,竟然可悲地,真的因此沉默了一段时间。

  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太敏感?太斤斤计较?太大题小做?

  是不是做一个安分守己、不同不同的花瓶,才是他想要的妻子?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得可怜。

  杯中的冷水已经变得温热。

  温婉从冰冷的回忆里抽身,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里面的女人。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清亮锐利,不再有丝毫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无理取闹?

  不。

  她只是不再愿意装睡,不再愿意自欺欺人罢了。

  手机又嗡嗡地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温婉瞥了一眼,几乎能猜到那边的人此刻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却又不得不换个号码打来的模样。

  她没有任何接听的欲望,甚至懒得再去挂断。

  任由它响着,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她转身走进卧室旁边的小书房——那是她昨天刚收拾出来的,摆上了一张简单的书桌和一台旧笔记本电脑。

  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

  她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是她这五年来,在无数个等待和失望的深夜里,断断续续画下的设计稿。

  有给琛琛设计的卡通形象,有对家居用品的奇思妙想,有充满灵气的服饰草图...它们被尘封在这里,如同她被尘封的才华和梦想。

  现在,是时候让它们重见天日了。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键盘上,开始撰写一份简单的商业计划书。

  为了她,也为了琛琛的未来。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温婉却仿佛完全听不见。

  她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文字和线条上。

  眼神专注,坚定,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曾经,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那个男人的态度。

  他一句肯定的评价,能让她开心一整天。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能让她忐忑不安、自我反省很久。

  他用“无理取闹”四个字,轻易地否定了她所有的感受和需求,将她囚禁在自我怀疑的牢笼里。

  而现在,这个牢笼被她亲手打碎了。

  她终于明白,她的价值,从来不需要由他来定义。

  手机铃声终于耗尽了耐心,彻底安静下来。

  温婉敲下计划书的最后一个字,保存,发送。

  收件人:顾瑾言。

  附言:学长,这是我的初步想法,请指正。另外,明天我会准时去见张律师。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电脑,走到窗边。

  夕阳西下,天边铺满了绚烂的晚霞,预示着明天又将是一个好天气。

  她深吸一口窗外清新的空气,感觉堵塞了五年的胸腔,终于变得通畅。

  身后,卧室里传来琛琛睡醒的哼唧声。

  温婉转身,脸上露出一抹真切温柔的笑容,朝着卧室走去。

  “妈妈在这儿。”

  她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足以抚慰一切不安的温暖。

  过去那个需要小心翼翼询问丈夫“什么时候回家”、是否“回来吃饭”、甚至因为一条证据确凿的手链而被斥为“无理取闹”的温婉,已经死了。

  从今往后,她的路,她自己走。

  她的价值,她自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