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她活了,可网该往深渊去了-《我能给万物编辑词条》

  那股无声的呐喊化作实质性的冲击,狠狠撞在言辙的意识壁垒上。

  暴雨初歇,整座城市仿佛一个刚从窒息中苏醒的巨人,喘着粗重而潮湿的气。

  街道上积水未退,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重新亮起的霓虹,车流如迟钝的血液,开始在城市的血管里重新流动。

  电话亭的残骸中,言辙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刺骨的湿冷从浸透的衣物渗入每一寸肌肤,但他感觉不到。

  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大脑内部那片崩塌的星云。

  “语法区”彻底碎了。

  裂痕像蛛网般从那片核心区域蔓延开,爬满了整个颞叶。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无数断裂的神经末梢,仿佛有亿万根细针在他的脑髓深处同步搅动,带来一阵阵尖锐到令人发疯的剧痛。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言辙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虚弱却满足的弧度。

  苏沁活了。

  这一次,不是靠“名册塔”那冰冷系统的数据认证,而是靠这座城市,靠无数人心中升腾起的、真实不虚的温度。

  他赢了,以一种系统无法理解,更无法抹除的方式。

  就在这时,他感知到了一股异动。

  它来自地底,来自城市脉络的最深处。

  一阵极其低沉的、几乎无法被物理捕捉的共振,如同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庞然大物,在最深沉的梦境中,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那是“名债深渊”,它醒了。

  同一时刻,王姨的小吃摊前。

  “姑娘,你的豆浆。”王姨热情地将一杯滚烫的豆浆递给苏沁。

  “谢谢王姨。”苏沁接过,脸上漾开一个真实而温暖的笑容。

  这笑容不再是系统预设的模板,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能感受到豆浆的热度,能闻到食物的香气,能看到王姨眼里的关切,这一切都真实得让她想哭。

  可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过地面。

  她的影子……竟然迟滞了半秒,才慢吞吞地跟着她的身体移动。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割裂感,仿佛影子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对她的动作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苏沁的心猛地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只是强作镇定地加快了脚步,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回到家,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

  她冲到书桌前,猛地翻开那本老旧的日记。

  在最新的一页,她颤抖着笔,写下一行字:“今天,我被很多人爱。”

  字迹刚刚落下,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纸面上,一行淡金色的、如同数据流组成的小字缓缓浮现,就在她笔迹的下方:

  【情感锚定度:78.3%】

  苏沁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啪”的一声,猛然合上了本子,像是被那行金字烫到了手。

  系统没有死!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像个无孔不入的寄生虫,潜伏在她存在的根基里,用一种全新的、她无法理解的规则,继续监视着她!

  城西,旧书局。

  昏黄的灯光下,老陆戴着老花镜,粗糙的手指在“黑名册”那本厚重诡异的书册上缓缓移动。

  他找到了“苏沁”的条目,原本那猩红的“待清除”字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但他并没有松口气,反而脸色愈发凝重。

  因为在条目下方,多出了一行他从未见过的新标注:“关联觉醒者:小豆、阿墨、陈伯……”

  更诡异的是,这些名字并非静止的。

  就在他注视的短短十几秒内,这条名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后延伸,一个个陌生的姓名如同藤蔓般滋生出来,从几十个,迅速衍生出数百个。

  每一个新出现的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一行细小的注释:“情感共鸣峰值”以及一串不断跳动的百分比数字。

  这座城市对苏沁的“爱”,正在成为一种全新的力量,一种足以改写“黑名册”底层逻辑的力量!

  老陆的心跳越来越快,他颤抖着翻到册子的末尾,想要寻找这一切异变的源头。

  然后,他的手指僵住了。

  册末,赫然出现了一页从未有过的内容。

  那是一幅由无数模糊残影和扭曲线条构成的插图,描绘着一座深埋地下的宏伟城池,城池的中央,是一道深不见底的猩红裂隙。

  插图上方,是三个触目惊心的古篆大字:【名债·归墟】。

  言辙的背包里,蜷缩在他胸口的小灰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它紧闭着双眼,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原本一身柔顺的银色毛发,正从根部开始,一寸寸转化为璀璨的金色。

  它蜷曲的脊背上,那些古老的篆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在金色的毛发下缓缓游走,明灭不定。

  它明明在沉睡,可一只爪子却不受控制地在地面上不断划动,刻下一个又一个繁复而神秘的符号。

  “这是……”老陆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拓片,对比着那些符号,声音因恐惧而嘶哑,“这是百年前‘守名使’举行献祭仪式时的……起始咒文!”

  话音未落,他耳边,那来自残卷的低语再度响起。

  这一次,那声音不再虚无缥缈,而是与小灰微弱的心跳声完美同步,形成一种诡异的共鸣:

  “父网已断,子当续织。深渊非牢,乃根。”

  审查室的角落,归档员小柳正对着一面空白的墙壁,机械地重复着校正语句:“她不真实,苏沁是不存在的个体……”

  可每当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女孩在街头广场上跳舞的画面,那么鲜活,那么耀眼。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福利院的孩子们兴奋地大喊:“苏姐!苏姐!”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撕裂。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指,用指甲在冰冷的桌角下,用力刻画着什么。

  一下,两下……当警卫推门进来例行检查时,她立刻低下头,恢复了麻木的表情。

  但就在低头的那一瞬,她她瞥了一眼桌角,那里赫然出现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母——苏沁(SUIN)。

  她记得她,哪怕系统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让她承认。

  电话亭旁,言辙终于挣扎着站起身。

  他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变成金色的、仍在昏睡的小灰放入背包,拉好拉链。

  剧痛让他的视野阵阵发黑,但他只是咬紧牙关,将目光投向城市的地底。

  在他的感知中,“名债深渊”的脉动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

  那不再是沉睡者的翻身,而是苏醒前的悸动。

  他甚至能“看到”,无数双干枯、惨白的手,正从那片最黑暗的底层,推着那道猩红的裂痕,向上,向上攀爬。

  “你们想让我当‘替代织者’?”他对着虚空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嘲弄,“不。”

  他没有走向回家的路,也没有去寻找苏沁,而是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不远处一个早已废弃的地铁入口。

  黑洞洞的入口如同深渊张开的巨口,不断向外喷吐着陈腐潮湿的冷风。

  “我要去见见……那些从没被命名的人。”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影很快被浓重的黑暗吞没。

  就在他消失的瞬间,从那地下风道的至深之处,传来一声模糊、重叠、仿佛由千万人同时发出的低语,回荡在空寂的隧道中:

  【来了】

  与此同时,旧书局内,老陆浑身一震。

  他同样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地底的、一闪即逝的共振。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页【名债·归墟】上,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忽然意识到,册子上那道猩红的裂隙,和废弃地铁图上标注的某个禁区节点,位置惊人地重合。

  某种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他猛地合上黑名册,抓起桌上的手电筒,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通往地下室的那扇沉重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