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名字是活的,得自己养-《我能给万物编辑词条》

  血色契约的锁链寸寸崩解,化作猩红的飞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失去支撑的苏沁身体一软,瘫倒在地,苍白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神经质地触碰着冰冷的石板,仿佛在确认那阔别已久的、属于她自己的心跳节拍是否还在。

  一只手坚定而温和地将她扶起。

  言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磐石一样砸进她混乱的思绪:“你的舞,从来不是别人给的名。”

  苏沁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动,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虹,带着劫后余生的璀璨。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快:“我记得……那天你站在雨里,说我的舞是‘心跳在打拍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形的世界规则为之震动。

  在凡人之眼不可见的层面,那曾被扭曲、压制的【街舞少女】词条,如同被春雨唤醒的藤蔓,重新焕发出坚韧的生命力,绿意盎然。

  而那些附着其上的,如同污泥般的【低贱】、【不配】等负面词条,则在言辙那句简单的话语中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喵!”一声轻叫,小灰从言辙肩头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入苏沁怀中。

  它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苏沁的手腕上,看似无意的轻拍之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残余契约纹路竟被它硬生生吸扯出来,没入体内。

  小灰灰黑的毛发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祭坛的另一侧,约伯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他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目光,望着言辙掌心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我即我名】符文,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言辙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三百年的执念做最后的告解:“我们……我们守了三百年……却忘了这契约,究竟从何而来。名字……名字原来不是锁链,是……种子。”

  他艰难地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戒指,上面刻着一道道细密的纹路,仿佛记录着无数契约的诞生与消亡。

  “这是‘立约官’最后的信物……给你。”约伯的眼神清明了许多,“不是因为你胜了,而是因为你懂——名,得由活人来养,而不是被死规矩圈着。”

  言辙伸手接过那枚尚有余温的戒指。

  就在戒指触碰到他指尖的刹那,他怀中的残卷猛地一震,一排古老的篆字自行浮现在空白的卷页上:【契承于心,名归于行】。

  八个字,如晨钟暮鼓,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

  “我刻了一百二十七条假契……今日,以血还血。”阿青的声音响起,决绝而凄厉。

  她双膝跪在自己那把用了半辈子的刻刀前,没有丝毫犹豫,抓起锋利的刀尖,在自己双掌上狠狠划过。

  鲜血瞬间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将流淌着鲜血的十指,重重按在了血契法阵最核心的阵眼之上。

  “以我之血,赎我之罪。以我之名,解尔之缚!”她口中念出一段早已失传的古老咒文。

  随着咒文的回荡,祭坛周围的空气中,一个个虚幻而痛苦的残魂浮现出来,他们都是被阿青的假契束缚、死后亦不得安宁的“名缚者”。

  他们飘向阿青,却没有怨恨,只是用虚幻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流血的手掌,随即化作点点光芒,带着解脱的叹息,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言辙走上前,将最后一捧“断名灰”撒入被阿青鲜血浸染的阵眼。

  法阵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彻底失去了所有力量。

  他看着阿青,低语道:“从今往后,没人能替你签命,也没人能替他们签。”

  阿青缓缓抬起头,那双常年被阴霾与愧疚笼罩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她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轻声说:“我想……去教人写自己的名字。写自己的,真名字。”

  归途的夜色,比来时要温柔许多。

  言辙没有将那枚“立约官”的戒指戴在手上,也没有将那块“破契钟”的残片随身携带。

  他走到了王姨小吃摊的旧址,在被推平的地基一角,亲手挖开一个深坑,将这两件承载着契约之力的信物,郑重地埋了进去。

  然后,他伸出手指,以指尖为笔,调动体内刚刚领悟的力量,一道【言契符文】在他指尖凝聚成形。

  他在摊位前的石板路上,一笔一划,烙下了四个字——【烟火有主】。

  那符文并未停留在表面,而是像水银般渗入地面,顺着无形的脉络扩散开来。

  刹那间,整条老街上空,那些代表着【生计】与【尊严】的词条,悄无声息地变得凝实、明亮了许多。

  苏沁就站在一旁,没有华丽的灯光,没有喧嚣的音乐,她只是赤着脚,在月光下随性地起舞。

  她的每一个脚步,都踏出了最真实的节拍,那是心跳的节拍,是生命本身的节奏。

  蹲在小吃摊棚顶上的小灰,惬意地摇晃着尾巴,仿佛在为这新生的一幕应和。

  就在这时,言辙腰间的玉尺微微一震,墨九娘清冷的声音从中传来,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破了此地的契奴,可‘万人共名’的钟,已经在城里敲响了第一响。”

  深夜,言辙独自坐在废弃的城隍庙里。

  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洒下,照亮了他手中的残卷。

  突然,那古老的残卷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自行翻动起来,最终停在了一张崭新的空白页上。

  下一秒,殷红的血迹凭空浮现,在纸页上迅速勾勒出一行令人心悸的文字:

  【检测到‘集体神格’构建协议——签署者:七十二家财阀,命名:【天穹之主】,锚点:中央金融塔顶‘共识穹顶’】

  “呜——!!”

  小灰猛地从假寐中惊醒,全身的毛瞬间炸开,喉咙里发出充满威胁的低吼。

  它锋利的爪子下意识地在地砖上划过,竟带出了一串微弱的光芒,光芒勾勒出几个扭曲的猫灵古文:【他们要合祭,名将吞城】。

  言辙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废庙的断壁残垣,望向城市最中心,那座如利剑般刺入夜空、彻夜通明的金融巨塔。

  他轻轻抚摸着残卷上尚未干涸的血字,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次……我不拆契,我拆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