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成才、白铁军、王宇出发-《三多回来了》

  月光勉强勾勒出白铁军那张总是挂着点戏谑表情的脸,此刻却写满了“别出声”的严肃。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飞快地从身后扯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包,在成才眼前晃了晃。一股诱人的、混合着肉香和面香的温热气息,立刻霸道地钻进了成才的鼻腔。

  “炊事班顺的,还热乎着呢!”白铁军凑到成才耳边,用气音飞快地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纯肉馅儿,管够!” 那神情,活像刚打了胜仗缴获了战利品。

  成才惊魂未定地掰开白铁军捂嘴的手,刚要开口质问,目光却被旁边沉默的身影吸引过去。是王宇。

  他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弯腰,利落地卷起了自己一条裤腿。月光下,清晰地露出他小腿上紧紧缠绕的绑腿带——那绑法极其专业,布带缠绕的层次、松紧度都恰到好处,正是史今班长最近才在训练中传授给尖子们的长途奔袭专用绑法!王宇用这个无声的动作,宣告了他的决心和准备。

  成才彻底愣住了。他看看一脸“快夸我机智”的白铁军,再看看眼神坚定、用行动表态的王宇,一股复杂的暖流猛地冲散了刚才的惊吓和独行的孤勇。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三人之间,一个无需言语、心照不宣的眼神在他们眼中交换——目标:草原五班!

  “你们……”成才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看穿行踪的窘迫,“…怎么知道我今天走?还…在这儿堵我?” 他原以为这是一次秘密的、只属于他和许三多的“远征”。

  王宇依旧沉默,只是抿了抿唇,目光望向远处黑暗中草原的方向,里面沉淀着某种厚重的情绪。

  白铁军则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成才的问题。他忽然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抬手指了指宿舍楼的二楼——连长高城办公室所在的位置。

  成才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二楼的走廊尽头,黑暗中,一点猩红的火星在明明灭灭,如同暗夜中孤独的萤火。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栏杆上抽烟的轮廓!虽然看不清脸,但那抽烟的姿态,那沉默而略带压迫感的存在感,除了连长高城,还能有谁?

  白铁军收回手指,对着成才挤了挤眼,用口型无声地说:“路上说。” 然后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就着微弱的月光摊开——竟然是一张手绘的路线图!线条虽然有些歪扭,但关键的地形、村庄、河流、山丘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上面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画着等高线,显然下了一番苦功。

  “路线摸清了,”白铁军压低声音,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一条用虚线标记的小路上,“抄这条近道,脚程够快的话,九点前准能摸到五班门口!” 他的指尖接着滑向地图另一处,那里用红笔画了个小小的叉,旁边标注着“沼泽”两个字,“不过这儿,有片烂泥塘,水草下面全是陷人的淤泥,牲口掉进去都拔不出腿,必须绕开!多走大概三公里。”

  成才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复杂地在眼前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唯一惦记着许三多的傻子,却原来,这傻子不止他一个。白铁军的嬉皮笑脸下藏着义气和精细的准备,王宇的沉默寡言里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执着,甚至……连楼上那个明明灭灭的烟头,都仿佛带着一丝默许的意味。

  “走!”成才深吸一口凌晨冰凉的空气,胸腔里那股暖流化作了更强的动力,他不再犹豫,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三人不再言语,迅速调整好背包带(白铁军把装包子的背包牢牢系在胸前,保证随时能取用),王宇再次确认了一下绑腿的松紧。他们像三支离弦的箭,保持着战斗小组的楔形队形,沉默而迅捷地穿过沉寂的营区。

  接近营区侧门时,哨兵的身影在岗亭的灯光下清晰起来。哨兵显然早已注意到这三个全副武装、行色匆匆的身影,他端着枪,但没有做出警戒姿态,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扫过他们。

  白铁军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出门条递过去。哨兵借着岗亭的灯光快速扫了一眼,又抬眼看了看三人,目光在成才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认出了他。哨兵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询问的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扭动了侧门沉重的门锁。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哨兵侧身让开通道,连一句例行的“去哪?干什么?”都没问。

  成才三人依次快速通过。就在成才迈出侧门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身后的哨兵,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嘀咕了一句:

  “又是五班啊……”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成才的心湖。草原五班,那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注的偏远角落,在钢七连的营区里,在这些朝夕相处的战友心中,似乎早已成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圣地”——一个关于坚持、关于傻气、也关于某个他们无法忘记的战友的地方。

  侧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营区的灯光被抛在身后,眼前是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和无垠的旷野。成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二楼,那点猩红的火星依旧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仿佛一只沉默注视的眼睛。

  “出发!”成才低声喝道,率先迈开步子,冲进了沉沉的夜幕之中。白铁军和王宇紧随其后,三个身影很快融入了通往草原深处的黑暗小径,脚步声被广袤的大地迅速吞没。只有怀里的肉包子,还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