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流涌动,寒潭契机-《戒灵九霄》

  这晚,金凡正全神贯注地用手指在桌面上虚画着那复杂的逆脉路线,门外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管家的声音:“金凡!这么晚了还不熄灯?在做什么?”

  金凡魂飞天外!他猛地将秘籍塞进怀里,慌乱中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哐当!”

  水泼了一桌,也溅湿了他的衣襟。

  “没……没什么!”他声音发紧,手忙脚乱地试图用袖子擦桌子,却把水抹得更开,“不小心打翻了水杯,这就收拾!”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管家金禄站在门口,狐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狭小的房间,最后落在金凡湿漉漉的前襟和慌乱掩饰的脸上。

  “打翻水杯?”金禄踱步进来,眼神锐利地扫过桌面、床铺,最后定格在金凡紧紧捂着胸口的手臂上,“慌什么?藏什么了?拿出来!”

  金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秘籍冰冷的触感紧贴着胸膛,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掌心全是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完了……”

  月光如刀锋般割裂窗棂,金凡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额角未干的血迹在清辉下凝成暗沉的痂。白日里那些刺耳的嗤笑、刻意的刁难,还有赵虎那张写满轻蔑的胖脸,此刻都化作无形的重锤,一遍遍敲打着他绷紧的神经。然而,胸腔里那股曾经几乎将他撕裂的灼痛,此刻却沉淀成了一种奇异的冰凉。

  “废物?呵……”他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自嘲,嘴角却缓缓扯开一丝近乎冷硬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前衣襟下贴身藏着的那卷残破兽皮——那上面记载的、被宗门斥为“歧途”的古老导引术,是他在藏书阁最阴暗角落唯一的发现。多少个无人知晓的深夜,他摒弃了人人追逐的“凝气诀”,固执地按照这兽皮上扭曲如蚯蚓的符文,引导着体内那缕微弱得可怜的气息,沿着截然不同的、艰涩百倍的路径艰难穿行。每一次尝试,都像用钝刀切割经脉,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几乎窒息的绝望。可此刻,那痛楚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嘶……”他试着再次引动那微不可察的气流。一股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刺痛感,骤然从尾椎骨窜起,沿着脊柱一路向上,直冲后脑!与以往撕裂般的痛苦截然不同,这次更像是一道被堵塞了千万年的冰冷溪流,骤然冲开了淤塞的沙石,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贯通感!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他脑海中炸开。金凡猛地睁眼,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不是错觉!他清晰地“看”到,原本沉寂在丹田深处、如同死水般的微弱气感,此刻竟微微震颤起来,如同投入了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涟漪。那涟漪中心,似乎有一点比针尖还小的、难以形容的幽光,一闪而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刻意拔高的、令人作呕的谄媚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哎哟,赵师兄!您消消气,消消气!那金凡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您犯不着跟他置气,脏了您的手!”是隔壁杂役王五的声音。

  “哼!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办不到的废物,也敢用那种眼神看我?”赵虎那特有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咆哮在门外炸响,显然余怒未消,“真他妈晦气!明天派他去后山寒潭洗矿,冻不死他!”

  “是是是!赵师兄英明!那寒潭水,啧啧,可是连铁都能冻裂!保管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王五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门外的喧嚣像冰冷的潮水拍打着门板,金凡却置若罔闻。他全部的感官都死死锁定了丹田内那一点奇异的震动。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口的兽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淬炼过的寒铁,冰冷、坚硬,蕴藏着无声的锋芒。

  “寒潭洗矿……”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舌尖尝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兴奋,

  “来吧。”

  窗外的夜风骤然变得凄厉,呜咽着卷过屋脊,仿佛无数冤魂在哭嚎。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边缘泛着诡异铁锈色的厚重乌云,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最后一缕清冷的月光,将整个杂役院笼罩进一片令人窒息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渊。

  金凡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他抬起头,望向那仿佛要压垮苍穹的、不祥的云。冰冷的潭水似乎已经提前浸透了他的骨髓,但丹田深处,那一点微弱却顽固的异样震颤,正如同黑暗深渊里悄然点燃的一簇幽火,无声宣告着:

  风暴将至。而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风雨的蝼蚁。

  金凡拖着沉重的双腿,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泞的绝望里,深深陷下去。家族高墙的阴影在身后越来越远,最终被身后那片莽莽苍苍、仿佛亘古存在的后山彻底吞没。空气骤然变得阴凉潮湿,带着腐朽落叶和泥土的浓重气息。参天的古木枝叶交错,几乎遮蔽了天光,只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曳、诡异难辨的光影。荆棘和半人高的杂草疯狂蔓延,拉扯着他的裤脚,划破了他裸露的手腕,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像那些欺凌者刻薄的言语。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逃得更远,远到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和肆无忌惮的嘲笑再也追不上他。胸腔里那颗心,沉甸甸的,像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废物!家族的耻辱!”

  “滚远点,别脏了我们的地方!”

  那些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即使在绝对的寂静中,也依旧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清晰得可怕。他猛地停下脚步,捂住耳朵,大口喘息,后背重重撞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得生疼,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近乎自虐的清醒。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他对着冰冷的空气低语,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就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