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蝉十劫归莲座,龙马再续前世缘-《五姑娘的狼将军》

  西天,大雷音寺。

  唐玄奘睁开眼的瞬间,万道金光刺入瞳孔。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缠绕着淡淡佛光,肌肤如玉,哪里还是那个历经风霜的凡僧模样?

  “这是......”他猛然坐起,身下不是悬崖边的乱石,而是一朵盛开的金莲。莲瓣缓缓开合,吞吐着天地灵气。四周云雾缭绕,远处传来阵阵梵音,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芬芳。

  “金蝉子,你终于醒了。”浑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唐玄奘——不,此刻应该称他为金蝉子。抬头望去,只见如来佛祖端坐于莲台之上,脑后佛光如日,照彻三千世界。佛祖面容慈悲,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蝉子瞳孔微缩,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双叉岭的悬崖边。那支淬毒的箭矢穿透喉咙的痛楚犹在喉间,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锦斓袈裟。白战声嘶力竭的呼喊,拓跋玉惊恐的面容。

  “我死了吗?”金蝉子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咽喉。那里光滑如初,没有半点伤痕。

  观音大士手持净瓶,立于佛祖左侧,闻言轻叹:“痴儿,你本就是我佛门金蝉,何来生死之说?”

  金蝉子环顾四周,五百罗汉分列两侧,或怒目或慈悲;八大金刚持杵而立,威严肃穆;诸天菩萨宝相庄严,佛光缭绕。这分明是西方极乐世界,大雷音寺内!

  “十世轮回,功德圆满。”如来佛祖声如洪钟,“金蝉子,你可知为何最后一难是穿喉之劫?”

  金蝉子忽然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世他是小沙弥,为救一只白狐跌落山崖;第二世他是游方僧人,被强盗乱刀砍死;第三世......直到第九世,他成了大唐高僧玄奘,奉旨西行取经。每一世,他都死于非命。

  “弟子......不知。”金蝉子伏拜于莲台,声音颤抖。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何被贬凡间——那一日在菩提树下,他质问佛祖:“若众生平等,为何有佛与凡人之别?若佛法无边,为何要设八十一难?”

  当时佛祖只是微笑,说他“执相太深”,罚他十世轮回,体悟众生之苦。

  “因为咽喉乃言语之关。”观音大士轻声道,“你十世轮回,九世皆因多言丧命。这一世你谨言慎行,却终究难逃口舌之劫。”

  金蝉子浑身一震。他忽然明白过来,双叉岭上,那支箭并非偶然。金蝉子抬头,直视佛祖,“敢问我佛,西天取经,取的究竟是什么?”

  大雄宝殿内霎时寂静。诸佛菩萨面色微变,唯有如来依旧含笑。“好一个金蝉子。”

  佛祖缓缓道,“十世轮回,仍未磨去你的锋芒。”

  就在此时,金蝉子注意到观音大士的右手微微颤抖,净瓶中的柳枝无风自动。

  而坐在佛祖右侧的弥勒佛,虽然笑容可掬,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请佛祖明示。”金蝉子再拜,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忽然想起取经路上那些不合常理的劫难:有些妖怪明明已被悟空降服,却突然暴起伤人;有些仙佛坐骑下凡为妖,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还有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与离别......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

  如来佛祖伸手指向金蝉子眉心:“你且看来。”

  刹那间,金蝉子眼前浮现万千景象:他看见南天门内,玉帝与太上老君密谈;看见五庄观中,镇元子将人参果送入丹炉;看见灵山脚下,阿难迦叶向道童递出一卷假经......

  “西游取经,不过是佛道之争的一局棋。”佛祖的声音在金蝉子识海中回荡,“而你,金蝉子,是本座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金蝉子如遭雷击。他想起自己每一世惨死的场景:那些强盗、妖魔、天灾背后,竟都有仙佛的影子!“为何......金蝉子声音嘶哑,为何要如此对我?”

  “因为你是金蝉。”观音大士终于开口,眼中含泪,“金蝉脱壳,方能见性成佛。这十世劫难,是要褪去你所有执着,成就无上菩提。”

  金蝉子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所以那支箭……”

  “是贫僧安排的。”观音坦然承认,“若不如此,你如何能斩断最后一丝尘缘?”

  金蝉子止住笑声,眼中佛光暴涨。他缓缓站起,脚下金莲随之绽放。十世记忆在神识中交融贯通,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终于连成一线。

  “原来如此。”金蝉子一字一顿,“西天取经是假,佛道争锋是真。我不过是个幌子,让天庭放松警惕,好让佛法东传。”

  如来佛祖含笑点头:“善哉,你终于明白了。”

  “但我不明白的是……”金蝉子突然话锋一转,“既然要传法,为何又要设下重重阻碍?既然选我取经,为何又要置我于死地?”

  佛祖不语,只是抬手轻挥。刹那间,大雷音寺景象变幻,金蝉子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面前只有佛祖一人。

  “因为真正的佛法,不在经书中。”佛祖的声音变得缥缈,“金蝉子,你十世轮回所经历的每一刻痛苦、每一分感悟,才是真正的无上妙法。”

  金蝉子怔住了。他想起自己在流沙河畔为救一个孩童险些溺亡;想起在火焰山下将最后一口水分给垂死的老者;想起无数次在生死关头,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徒弟......那些时刻,他心中没有佛法,没有修行,只有最纯粹的善念。

  “现在,你愿意成佛了吗?”佛祖伸出手,掌心浮现一朵十二品金莲,“褪去最后凡心,立地成佛。”

  金蝉子看着那朵金莲,忽然泪流满面。他想起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时倔强的眼神,想起八戒贪吃却总把最好的留给他,想起沙僧默默挑着行李走过千山万水......

  “若成佛要忘记这些,我宁愿永世为凡。”

  佛祖的手僵在半空。整个极乐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金蝉子,你可知拒绝的后果?”佛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冷意。

  金蝉子却笑了,笑得洒脱:“不过再入轮回罢了。这一世,我已找到我的佛法。”

  话音未落,他纵身跃入虚空。最后一刻,他听见观音的惊呼,看见佛祖眼中闪过的讶异,还有那朵金莲,在他指尖化为点点金光......

  金蝉子日夜兼程,终于在半月后赶到漠北将军府门前。漠北的风沙比记忆中更加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他抬头望着这座巍峨的府邸,青砖灰瓦,飞檐翘角,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与记忆中任何一处西行路上的建筑都截然不同。

  “阿弥陀佛。”金蝉子低声念了句佛号,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僧袍。粗布袈裟上沾满尘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深吸一口气,拾阶而上。

  “站住!”一声厉喝从右侧传来。金蝉子转头,看见一名披甲侍卫大步走来,手按在刀柄上,眼中满是警惕。“哪里来的和尚?这里也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开!”

  金蝉子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这位施主,贫僧与你家主人有约,今日来此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一声。”

  侍卫甲上下打量这个风尘仆仆的和尚,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庄严,神情严肃不似作伪。侍卫犹豫片刻,终于转身朝府内奔去。

  穿过三重院落,侍卫正欲直奔主院,却被一位须发花白的管家拦下。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赵管家皱眉呵斥。

  侍卫甲连忙行礼:“赵叔,门外来了个和尚,说是将军故友,有要事相商。”

  赵管家眉头一皱:“和尚?”他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少爷说的话,脸色微变,“可是个面容清瘦,约莫三十出头的僧人?”

  “正是。”侍卫甲答道。

  “快,带我去见!”赵管家声音陡然提高,随即又压低声音,“不,我亲自去禀报少爷,你回去好生招待那位大师,切莫怠慢!”

  主院内,雪奴正与妻子拓跋玉哄着三岁的儿子用早膳。小男孩调皮地躲闪着父亲递来的勺子,咯咯笑着往母亲怀里钻。

  “小狼,听话。”拓跋玉柔声劝道,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雪奴无奈地摇头,刚毅的面容在家人面前柔和了许多。他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赵管家在门外恭敬唤道,“门外有一僧人,说是您的故友。”

  雪奴手中的银勺当啷一声掉在碗里。他猛地站起,动作之大差点掀翻桌子。

  “僧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可是...可是...”

  赵管家低声道:“老奴不敢妄断,但那僧人气质非凡,言谈间似与少爷熟识。”

  雪奴二话不说,大步向外走去。拓跋玉连忙抱起孩子跟上:“夫君,等等我!”

  金蝉子在门外静立,心中默诵心经。忽然,他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那种感觉就像当年在鹰愁涧初见白龙马时一样——清澈、纯粹,带着龙族特有的威严。

  府门轰然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前,一身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生辉。

  他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左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非但不显狰狞,反而增添几分英武之气。此刻,他死死盯着金蝉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金蝉子也在打量对方。十五年过去,当年那个在西行路上默默驮负行李的白龙马,如今已是威风凛凛的边关大将。但那双眼睛,金蝉子绝不会认错,依然是那般清澈坚定。

  “师...父?”雪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金蝉子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敖烈,别来无恙。”

  这一声“敖烈”如惊雷炸响,雪奴浑身剧震,踉跄后退两步。身后的拓跋玉连忙扶住丈夫,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陌生僧人。

  “真的是您...”雪奴突然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弟子拜见师父!”

  这一举动惊呆了所有侍卫和下人。赵管家连忙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也恭敬地退到一旁。

  金蝉子上前扶起雪奴:“将军不必如此,折煞贫僧了。”

  雪奴起身,眼中已有泪光闪动:“师父,弟子...弟子这一年常常梦见您,却不知是真是幻...”

  他转向妻子,“娇娇,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梦中那位师父!”

  拓跋玉惊讶地捂住嘴。她当然知道丈夫那些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是一匹白龙马,驮着一位圣僧西行取经。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梦...

  “外面风大,请师父入内说话。”雪奴侧身相让,姿态恭敬如昔。

  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茶后,雪奴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只留下妻子在旁。

  “师父,您...您怎么会...你不是…”雪奴有千言万语想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金蝉子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他简单讲述了自己重生灵山又重返人间的经过,却隐去了佛道之争的内情。

  雪奴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难怪...难怪我总觉得此生记忆不全,时常梦见西行路上的场景。”

  他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一片龙鳞形状的胎记,“这是弟子转世后唯一带着的前世印记。”

  金蝉子凝视那片白色胎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龙族气息。他忽然想起一事:“你可还记得悟空、八戒和沙僧?”

  雪奴——或者说敖烈——眼神恍惚了一瞬:“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他喃喃道,随即痛苦地按住太阳穴,“有些画面闪过,但看不真切...”

  拓跋玉心疼地握住丈夫的手,向金蝉子解释道:“夫君自小就有头痛的毛病,尤其是想起某些事情时。”

  金蝉子若有所思:“轮回转世,记忆被封实属正常。”他忽然正色道,“敖烈,贫僧此来,实是有要事相求。”

  “师父但说无妨,弟子万死不辞!”雪奴毫不犹豫地回答,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甘愿化身白马,驮师西行的龙太子。

  金蝉子刚要开口,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报——!”一名侍卫在门外高呼,“将军,边境急报!”

  雪奴眉头一皱:“进来。”

  侍卫推门而入,单膝跪地:“禀将军,北三十里的村庄遭妖物袭击,死伤数十人!驻军赶到时,只发现...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爪印和鳞片。”

  “鳞片?”雪奴和金蝉子同时出声。

  侍卫呈上一个布包。雪奴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片泛着青光的鳞片,足有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如刀。

  金蝉子拿起一片,指尖刚触到鳞片表面,就感到一股阴冷妖气顺着手臂窜上来。他脸色骤变:“这是...蛇妖的鳞片!”

  雪奴也拿起一片细看,忽然浑身一震:“师父,这气息...好生熟悉!”

  金蝉子沉声道:“像不像当年车迟国那条逃脱的青蛇精?

  雪奴倒吸一口凉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清晰记得那条青蛇精如何假扮国师,差点害死他们师徒。后来那妖孽见势不妙,钻入地下逃走,大师兄追之不及...

  “难道它潜伏至今?”雪奴喃喃道。

  金蝉子摇头:“不对,寻常妖怪活不了这么久。除非...”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除非有外力相助。”

  拓跋玉看着两人凝重的表情,不安地问道:“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奴握住妻子的手:娇娇,此事关乎百姓安危,我必须亲自去查探。”

  他转向金蝉子,“师父可愿与弟子同行?”

  金蝉子合十行礼:“正有此意。”

  拓跋玉急道:“太危险了!让副将带兵去不行吗?”

  雪奴温柔但坚定地摇头:娇娇,有些事非我不可。”

  他轻抚妻子的面颊,“放心,有师父在,不会有事的。”

  金蝉子看着这对夫妻,忽然想起当年白龙马在宝象国为救自己,不惜现出龙身与黄袍怪大战的场景。那时的敖烈,也是如此义无反顾。

  “将军!”又一名侍卫匆匆跑来,“探子回报,那妖物往黑风谷方向去了!”

  雪奴神色一凛:“黑风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让妖孽在那里筑巢,后患无穷!”

  他立即起身,“传我令,点三百精兵,即刻出发!”

  众人领命而去。雪奴转向金蝉子:“师父稍候,弟子去换身装束。”

  片刻后,雪奴一身戎装回到正厅。玄铁铠甲寒光凛凛,腰间佩剑古朴厚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杆银枪,枪头雪亮,枪缨如血。

  “这是...”金蝉子感受到枪上熟悉的龙气。

  雪奴微微一笑:“弟子转世时,龙族至宝‘龙吟枪’也随之而来,被家父所得,传给了我。”

  拓跋玉捧着一个锦盒走来:“夫君,把这个也带上吧。”

  雪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通体雪白的短剑,剑鞘上刻着精细的龙纹。

  “白虹剑?”雪奴惊讶地看着妻子,“这可是你拓跋家的传家宝。”

  拓跋玉强忍泪水:“它曾助我祖先斩妖除魔,今日让它护你周全。”

  雪奴深深看了妻子一眼,郑重地将短剑佩在腰间。他俯身亲吻儿子的额头,又紧紧拥抱了妻子,然后转身对金蝉子道:“师父,我们走吧。”

  府门外,三百铁骑已列队等候。雪奴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师父可要骑马?”

  金蝉子摇头,微微一笑:“贫僧自有代步之法。”说罢,他袖中飞出一片金莲,见风就长,化作莲台大小。金蝉子踏上莲台,竟凌空而起,离地三尺悬浮。

  众将士见状,无不惊叹,纷纷合十行礼。

  雪奴大笑:“有师父相助,何愁妖孽不除!”他一挥马鞭,“出发!”

  马蹄声如雷,队伍向北方疾驰而去。金蝉子驾莲台紧随其后,心中却思绪万千。那蛇妖精的鳞片上,除了妖气外,他还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佛力波动,这绝非巧合。

  “悟空、八戒、沙僧...”金蝉子心中默念,“若你们也转世在此间,为师定会找到你们。”

  黑风谷上空,乌云开始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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