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宁碎玉骨化飞雪,不教魔气染月明-《五姑娘的狼将军》

  一道裹挟着腥风的黑影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血龙敖烬的利爪擦着拓跋玉的衣襟划过,魔气凝成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

  魔匕刺破夜风的尖啸声中,敖烈看见拓跋玉的白衣在月光下绽开血莲。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琥珀——她倒仰时飞扬的发丝,唇角未说完的话语,还有那柄插在她心口、正化作毒蛇般黑雾的诅咒之刃。

  “玉儿!”

  敖烈的龙枪爆出刺目金芒,枪尖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灼烧出焦痕。

  但比他更快的,是拓跋玉突然睁开的双眼——那已不是人类应有的瞳孔,而是彻底化为雪狐的竖瞳,原本清澈的冰蓝色眼珠此刻爬满血丝,眼白处浮现出与敖烬如出一辙的暗红咒纹。

  她的指尖生出锋利狐爪,周身寒气骤然暴涨,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霜花。

  可就在她即将暴起伤人的刹那,一滴泪却从她妖化的眼角滑落,在冰霜上烫出一缕白烟。

  “敖...烈...”她的声音破碎成气音,雪白的狐尾不受控制地绞紧自己的脖颈,仿佛在与体内肆虐的诅咒争夺最后的清醒。

  “快...走...”

  她齿缝间溢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黑雾。雪白的狐毛从她颈后炸开,却在转瞬间被魔气侵蚀,化作污浊的暗紫色。

  那对原本晶莹的狐耳剧烈抖动着,耳尖的绒毛如被火烧般卷曲焦黑。

  更可怕的是她身后——三条蓬松的狐尾正在魔气中疯狂生长,第四条半透明的尾巴却从尾骨处撕裂而出,尾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幽绿液体。

  敖烈闻到了腐烂的海腥味——就像三百年前他在东海之滨见过的,那些被敖烬污染的龙族尸体。

  高空传来敖烬沙哑的狂笑:“多美的画面啊!本座亲手炼制的弑心刃,可是用你姑姑的龙骨打磨的!”

  血龙盘旋的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看着吧敖烈,这次她会先撕开你的喉咙,再让你亲手......”

  诅咒的效力比想象中更快。拓跋玉突然暴起,魔化的狐爪裹挟着刺骨寒气直取敖烈咽喉。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却仍被爪风扫过颈侧——三道冰晶般的伤口竟瞬间冻结,泛着诡异的幽蓝色。

  “玉儿!敖烈扣住她手腕的刹那,龙鳞与冰甲碰撞出细碎的爆裂声。

  他惊觉她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凝结的冰晶,那些冰晶正在她经脉中疯长,将血肉撕裂成蛛网般的裂痕。

  濒临崩溃的躯体里,拓跋玉残存的意识正在与诅咒厮杀。她染血的嘴唇颤抖着,突然狠狠咬破舌尖。

  剧痛让魔气停滞了瞬息——足够她将敖烈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匕首上。

  “剜...出来...”她破碎的嗓音里混着狐吟,“用...龙枪...”

  敖烈的手在发抖。枪尖抵住她心口的刹那,护魂灯碎片突然从她袖中飞出,拼合成最后半盏残灯。

  灯芯爆发的青光中,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那是千年前,初化人形的小雪狐蜷缩在破庙角落,被猎户的箭矢贯穿后腿。

  白龙少年掰断箭杆时,她疼得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却尝到了治愈术的甘甜。

  那是六百年前,她偷走龙族圣物时,故意在雪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爪印。

  当敖烈带着追兵闯入陷阱,看到的却是她布置好的、用冰雕成的道歉礼物。

  那是三天前的月夜,她将护魂灯碎片藏进尾巴时,对着水潭练习了十七遍“对不起”的口型。

  潭水倒映的星空突然碎裂——原来是她滚烫的泪滴砸碎了镜面。

  还有一日前,她在桃花树下笑着说:“这次我找到破解诅咒的办法了...”

  原来所谓的办法,就是让诅咒在她体内提前爆发。

  “这次...换我...保护...”拓跋玉的指甲深深抠进他手臂,魔纹却开始从她脸上消退。

  敖烈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她在用最后的神识将诅咒封存在自己魂魄里。

  龙枪贯入心口的瞬间,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万千光点从她伤口涌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半透明的雪狐虚影。

  那虚影温柔地环住敖烈,狐尾轻扫过他染血的面颊,随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云层中的敖烬。

  “不——!”

  血龙的惨叫与爆炸的强光同时降临。当敖烈再度睁眼时,夜空飘落着沾血的狐毛,如同冬日初雪。

  他跪在地上,怀中只剩一件染血的白衣,衣襟上静静躺着一枚温润的狐丹——丹芯里囚着一缕游动的黑雾,像被锁链缠绕的困兽。

  远处传来山崩般的轰鸣,堕龙渊的封印正在崩塌。敖烈将狐丹按进自己心口,任由黑雾顺着血管游走全身。

  当他的左眼化为血色竖瞳时,新生的龙角却缠绕着雪白的狐毛,带着诅咒与执念疯长。

  当敖烈新生的龙角刺破云层时,一道金光自西天疾驰而来。

  那光芒在夜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竟是个踩着梵文的“卍”字。

  “俺老孙的瞌睡都被你们吵醒了!”

  金箍棒劈开血雾,棍风扫过之处,崩塌的封印碎石诡异地悬浮半空。

  孙悟空倒挂在定海神针上,火眼金睛扫过敖烈心口泛着青光的狐丹,突然“咦”了一声。

  “三太子,你倒是会挑新鲜玩意儿。”他一个筋斗翻到敖烈跟前,毛手指着那枚狐丹,“把涂山氏的心头血丹当糖丸吞,嫌命长不是?”

  敖烈左眼的血色骤然加深,龙爪不受控制地抓向孙悟空。

  却见那猴头不躲不闪,任由锋利龙爪停在喉前三寸——爪尖缠绕的狐毛突然绷直,硬生生拽住了这次攻击。

  “瞧见没?”孙悟空弹了弹那几根发光的狐毛,“这小狐狸死了都在护着你。”

  云层中传来敖烬的狂笑:“斗战胜佛也要插手私怨?别忘了当年凌霄殿上,是谁害得狐族...”

  “闭嘴吧你!”孙悟空突然暴起,金箍棒瞬间伸长千丈,将血龙真身从云中捅了个对穿。

  诡异的是,被贯穿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无数嘶叫的狐魂。

  敖烈浑身剧震。那些狐魂的面容,竟与拓跋玉有七分相似。

  “因果循环呐。”孙悟空收回金箍棒,棒身不知何时缠满了血色锁链,“当年俺老孙大闹天宫时,涂山狐族为助我盗取斩龙剑,全族中了敖烬的血咒。”

  他忽然转头看向敖烈心口,“这颗狐丹,应该是最后一代纯血涂山狐的心头血所化。”

  堕龙渊的地面突然裂开巨大缝隙,无数狐骨与龙骸纠缠着浮出。

  孙悟空猛地将金箍棒插入裂缝,佛光顺着棒身灌入地底,竟映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每具龙骸心口都嵌着半颗狐丹,而每具狐骨爪中都抓着片龙鳞。

  “情劫焚心咒。”孙悟空的声音罕见地凝重,“狐族禁术与龙族血咒相生相克,你们这是被人做成了活祭...”

  话音未落,敖烈心口的狐丹突然暴射出青光。

  那些漂浮的狐魂如获敕令,疯狂涌入他的龙角。

  新生的龙角顿时爬满裂纹,从裂缝中长出晶莹的狐族妖纹。

  “不好!”孙悟空一把扯下脑后佛光,化作金箍套住敖烈龙角,“小狐狸的残魂想借你龙身复活,可你体内...”

  敖烈右眼佛光与左眼血芒激烈对撞,背后同时浮现龙影与狐形。

  孙悟空急得抓耳挠腮,突然拔下三根毫毛吹向三方:一根化作往生咒文镇住暴走的狐魂。

  一根变作观音净瓶暂时封住敖烬;最后一根竟变成个迷你炼丹炉,炉中三昧真火直取敖烈心口。

  “忍着点!”孙悟空双手合十,周身浮现八部天龙虚影,“俺老孙要用佛火炼化你体内相冲的两种...”

  炼丹炉炸裂的巨响淹没了后续话语。火光中,敖烈看见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五百年前的花果山,给齐天大圣献酒的白衣狐女;

  火焰山脚下,用狐尾为小白龙包扎伤口的拓跋氏先祖;还有今世初遇时,拓跋玉指尖那抹似曾相识的青色火焰...

  “原来...每一世...”敖烈七窍都在渗血,却露出恍然的笑,“不是诅咒...”

  “是守护。”孙悟空的声音突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笨龙,现在明白为何她每世都求死了?”

  血龙敖烬的狂笑突然变成惨叫。那些被佛火灼烧的狐魂,竟反过来啃噬起血咒锁链。

  孙悟空趁机抛出金钵,钵底“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轮转,每个字都化作金箍套向不同目标。

  敖烈在剧痛中听见最后的声音:“选吧三太子——保狐丹则敖烬不灭,灭敖烬则狐丹消散...”

  金光淹没视野的刹那,他看见拓跋玉的虚影对自己摇头。

  于是龙爪毫不犹豫地刺向心口,带着狐丹一起贯穿了从地底探出的血龙真身。

  “痴儿!”孙悟空的叹息响彻天地,“也罢,俺老孙便再偷一回蟠桃!”

  九霄云外突然垂下条琉璃枝,枝头挂着枚带齿痕的蟠桃。

  孙悟空摘桃捏诀,桃肉化作甘霖浇在破碎的狐丹上,桃核则变成玲珑宝塔镇住血龙残魂。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堕龙渊中央长出株并蒂树。半边龙鳞木,半边狐尾松。

  孙悟空蹲在树杈上啃着不知哪来的野果,瞅着树下打坐的敖烈——他心口嵌着半颗发光的桃核,而肩头停着只半透明的小白狐。

  “先说好,”猴头吐着果核,“等这小狐狸养回人形,你们得给俺老孙补顿喜酒。”

  小白狐忽然从敖烈肩头轻盈跃下,雪白的爪尖在青苔上留下几枚梅花状的湿痕。

  它蓬松的尾巴扫过满地落花,停在那株并蒂树盘虬的根系前。

  阳光透过交错的枝叶,在它银亮的毛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敖烈下意识按住心口发烫的桃核,看见小狐狸忽然人立而起,前爪抵住树根处一块泛着青光的龙鳞状树皮。

  它耳尖的绒毛被山风吹得颤动,鼻尖轻轻抽动着,像是在辨认某种古老的气息。

  “咦?”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横在树干前,棒身上映出树皮下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那脉络竟与敖烈怀中桃核的裂痕分毫不差。

  松林簌簌,几片青翠的狐尾松针飘摇而下,轻轻落在小狐狸雪白的头顶。它原本正低头嗅着一株山参,忽然耳尖微动,倏地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敖烈如遭雷击。

  小狐狸琉璃般的眼瞳清澈透亮,却在阳光折射的刹那,浮现出细碎的金色纹路。

  那纹路蜿蜒流转,竟隐约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形状——是拓跋玉左眼角下那枚朱砂泪痣的模样!

  “玉儿......?”

  敖烈手中的酒葫芦“啪”地坠地,琼浆玉液溅湿了云纹靴面。他浑身龙鳞都在战栗,三百年未愈的旧伤突然开始隐隐作痛。

  那是拓跋玉魂飞魄散那日,他为护她元神硬接三十六道天雷留下的疤。

  小狐狸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敖烈呼吸凝滞。

  当年在北境雪原,拓跋玉听他讲东海趣闻时,就总爱这样歪着头,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此刻没有银铃,但山风掠过狐狸耳尖时,敖烈分明听见了记忆深处的铃音。

  更可怕的是,小狐狸足下枯萎的草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霜色——拓跋玉的“千里冰封”神通!

  “不可能......”敖烈踉跄后退,龙角撞上背后古松,“我亲眼看着你散魂于归墟......”

  小狐狸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在空中划出玄妙轨迹。松针、落叶、山雾竟随着它的动作凝结成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这正是当年拓跋玉独创的“幻雪诀”起手式!

  敖烈突然注意到狐狸右前爪内侧有一簇异色毛发,形状酷似箭伤。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几乎停跳:三百年前魔族夜袭,正是他失手一箭射穿了拓跋玉的右前肢。

  “烈哥。”小狐狸突然口吐人言,嗓音却带着拓跋玉特有的柔软尾音,“你送的珊瑚簪......”它用爪子碰了碰头顶松针,“比北海鲛人泪还好看。”

  这句话成为压垮敖烈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年东海定情,他亲手为拓跋玉簪上的,正是用归墟万年血珊瑚雕成的并蒂莲发簪。

  山风突然变得凛冽,敖烈在漫天飞舞的冰晶与松针中单膝跪地,龙族竖瞳里三百年来第一次泛起水光。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及狐狸的瞬间,看见对方眼中金色纹路突然暴增——那些纹路正疯狂吞噬着小狐狸本身的灵气!

  “不!”敖烈嘶吼着扑上前,“快停下!你的魂魄承受不住前世记忆苏醒!”

  但为时已晚。小狐狸周身已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就像当年拓跋玉在归墟散魂时的模样。

  最可怕的是,那些裂痕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敖烈再熟悉不过的——魂飞魄散前的金色光尘......

  就在小狐狸周身裂纹蔓延,魂魄即将溃散的刹那,一道金光自九天劈落!

  “呔!你这小泥鳅,三百年不见,还是这般莽撞!”

  金光未散,一根铁棒已横在敖烈面前。棍风扫过,漫天飘散的魂光竟如时光倒流般重新聚拢,丝丝缕缕被逼回小狐狸体内。

  敖烈猛然抬头,只见云端立着个熟悉的身影——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锁子黄金甲,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又是谁?

  “大师兄!”敖烈声音发颤,“救救她!”

  孙悟空哼了一声,指尖捻起一根毫毛,轻轻一吹。

  那毫毛化作万千金丝,如织网般将小狐狸包裹其中。裂纹蔓延的速度顿时减缓,但魂魄仍在缓慢逸散。

  “麻烦。”孙悟空抓了抓脸,“这小狐狸的魂魄早该散了,能撑到今日,全因执念未消。”

  他瞥了敖烈一眼,火眼金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你媳妇?”

  敖烈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他亲眼看着拓跋玉为护他周全,以本命精血催动禁术,最终魂飞魄散。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疯魔般踏遍三界,寻找她可能残存的一缕魂魄。

  “啧,情劫最是麻烦。”孙悟空摇头,却忽然竖起耳朵,“咦?”

  只见金丝包裹中,小狐狸眉心突然浮现一点朱砂,随即化作一朵冰莲印记。

  孙悟空眼睛一亮:“好家伙!这丫头竟在魂飞魄散前,将自己一缕本命元神封在了北冥玄冰里!”

  敖烈浑身一震。北冥玄冰——那是当年他与拓跋玉初遇之地!

  “不过......”孙悟空挠头,”光靠这个可不够。”他忽然咧嘴一笑,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往地上重重一顿:“土地老儿,滚出来!”

  地面一阵颤动,白胡子土地公哆哆嗦嗦钻出半截身子:“大圣饶命!小神......”

  “少废话!”孙悟空一把揪住他胡子,“三百年前归墟大战,可有残魂入过轮回?”

  土地公战战兢兢掏出生死簿,翻到某一页时突然瞪大眼睛:“有!当日确有一缕残魂未入地府,而是......”

  他偷瞄敖烈一眼,“附在了涂山一只将死的雪狐身上。”

  敖烈脑中轰然作响。涂山——那是拓跋玉生前最后嘱托他送去狐族圣地的地方!

  “这就对了。”孙悟空收回金箍棒,转头对敖烈挑眉,“听见没?你媳妇拼死留了一手。”

  他指向小狐狸,“这具狐身不过是容器,她真正的魂魄一直藏在......”

  话音未落,小狐狸突然睁开双眼。这一次,眸中再无迷茫,而是清澈如北冥寒潭——正是敖烈朝思暮想的眼神。

  “烈哥。”她轻声唤道,声音与三百年前一般无二,“我回来了。”

  山风骤停,万物俱寂。敖烈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孙悟空一棍拦住:“急什么!她魂魄刚稳,碰不得阳气!”

  大圣说着,从脑后拔下三根毫毛,吹气成绳,飞快编成一条红绳,系在小狐狸前爪上:“这姻缘绳先拴着,等老君炼好固魂丹......”

  突然,红绳无风自燃,化作灰烬。孙悟空脸色骤变:“不好!有人动了生死簿!”

  远处天际,滚滚黑云正以恐怖速度蔓延而来,云中隐约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敖烈龙鳞倒竖——那是地府拘魂使的气息!

  “大师兄......”拓跋玉的魂魄开始不稳,“他们来抓我了......”

  孙悟空金箍棒往地上一杵,咧嘴露出獠牙:“俺老孙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