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圣旨颁行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万兽山庄庄主林岁新,此前在平定叛乱中献策有功,近日又不辞辛劳,救治楚玉于危难,功绩卓着。
为表彰其功,特册封林岁新为“长乐郡主”,赐姓叶,享亲王之女待遇,俸禄等同正一品。即日起,安宁郡主暂居丞相府,全权负责楚玉的治疗事宜,直至康复。所需一切由内府供应,钦此。
叶初年手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她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平息流言,他却直接给她套上了一个郡主的身份。这下可好,她不仅没能低调,反而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且这个身份尊贵是尊贵,却也成了另一重无形的束缚。
可圣旨已下,金口玉言,她此刻若抗旨,之前所有的铺垫就都白费了。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将这口闷气硬生生咽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臣,领旨谢恩。”
而与她的憋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楚玉。他在听闻这道圣旨后,先是愕然,随即一个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他对着前来宣旨的内侍悠然躬身,语气诚恳得无可挑剔“臣楚玉,叩谢陛下隆恩。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定会好好配合郡主殿下疗养。”
他将“好好配合”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这道圣旨,于他而言,简直是天降甘霖。叶初年如今是名正言顺奉旨住在他的府邸,奉旨与他形影不离,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方案吗?
从这一天起,叶初年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以前楚玉黏着她,还被叶初年要求顾忌些旁人眼光,如今他简直是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连日阴霾终于散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院中洒下斑驳光影。
叶初年搬了张软榻斜倚在院中看书,刚翻过两页,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楚玉端着茶点走来,将椅子安置在几步开外。随着书页一页页翻过,那椅子不知何时已经挪到软榻边沿。
当叶初年读到晦涩之处,眼中迷茫困惑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撑在她身侧的榻沿。
“可是遇到难处了?”楚玉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掠过,叶初年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僵硬了,“这本书确实艰深,让臣为您讲解可好?”
不等应答,他自然地挨着榻边坐下,他身上特殊的气息瞬间侵占了叶初年周围,书页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
阳光将他垂落的发丝染成琥珀色,说话时喉结轻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她眼前放大。
叶初年想要往后稍退,却发现早已抵在榻沿。书页上的字渐渐模糊成片,唯有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流转,转啊转啊转的叶初年头晕。
当他的手指第三次“不经意”地擦过她翻页的手背,叶初年终于开口,“楚玉,坐回去,挨我这么近,是想热死我吗。”
楚玉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轻笑出声“好,听郡主的。”
他搬起椅子,当真退回了最初的位置,只是坐下时,眼睛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叶初年重新将目光落回书页,却发现里面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她无奈地用手抵住额头,叹了口气。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叶初年感觉到楚玉对她的依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无论是处理山庄事务、接见下属,甚至是在花园里散步,楚玉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她身侧三尺之内。
对她的照顾也无微不至,什么时候就寝、什么时候吃饭都要随时提醒,自从第一次心软让楚玉在外间榻上休息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自己的房间。
她开始感觉到窒息,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浸在温水里的蛙,水温舒适,却正在慢慢剥夺她呼吸的自由。
一天夜里,叶初年半夜惊醒,胸口像是压着巨石,她下意识地转向外间,果然,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痴迷凝视着她,仿佛她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夜,那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伴随着黏腻的汗水,达到了顶峰。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带起了纱帐。“楚玉”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外间的人影立刻动了,楚玉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床边,语气带着惯有的担忧与一丝被需要的欣喜“怎么了?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探她的额头。
叶初年猛地挥开了他的手,“啪”的一声轻响,在夜里格外刺耳,两人都愣住了。
楚玉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不知所措。叶初年深吸一口气,她掀被下床,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跳跃的火焰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抗拒。
“楚玉,”她看着他,“我们谈谈。”
楚玉看着她眼中的抗拒,心底猛地一沉,他抿紧了唇,没有作声。
“你看看现在,”叶初年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控制的平静,指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现在是子时!你不需要睡觉吗?还是你觉得,盯着我睡觉,比你自己休息更重要?”
“我…”
“还有,”她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道,语速越来越快,“我用膳,你必须在旁边布菜;我散步,你必须在一旁搀扶;我处理山庄信件,你也必须在旁边陪着!楚玉,我是你的囚犯吗?需要你这样二十四时辰不间断地看守?!”
“我不是看守!”楚玉急切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受伤,“我只是想照顾你,想陪着你。”
“可我不需要这样的照顾!”叶初年终于拔高了声音,“我不需要你提醒我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我不需要你替我决定该见谁不该见谁!我更不需要半夜醒来,看到一双眼睛像鬼一样盯着我!”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眶泛红,“楚玉,我快喘不过气了!你明白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一眼看不到我,我就会立刻消失?!”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精准地射中了楚玉内心最深的恐惧。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所有的不安、恐慌,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是!我就是不相信!”他也失控地低吼出来,眼中满是痛苦,“我怎么能相信?你死过一次!你就在我面前死过一次!然后你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在我身边谋划了那么久都不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敢放松?怎么敢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一眨眼,你又不见了!我怕这又是一场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万兽山庄庄主林岁新,此前在平定叛乱中献策有功,近日又不辞辛劳,救治楚玉于危难,功绩卓着。
为表彰其功,特册封林岁新为“长乐郡主”,赐姓叶,享亲王之女待遇,俸禄等同正一品。即日起,安宁郡主暂居丞相府,全权负责楚玉的治疗事宜,直至康复。所需一切由内府供应,钦此。
叶初年手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她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平息流言,他却直接给她套上了一个郡主的身份。这下可好,她不仅没能低调,反而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且这个身份尊贵是尊贵,却也成了另一重无形的束缚。
可圣旨已下,金口玉言,她此刻若抗旨,之前所有的铺垫就都白费了。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将这口闷气硬生生咽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臣,领旨谢恩。”
而与她的憋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楚玉。他在听闻这道圣旨后,先是愕然,随即一个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他对着前来宣旨的内侍悠然躬身,语气诚恳得无可挑剔“臣楚玉,叩谢陛下隆恩。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定会好好配合郡主殿下疗养。”
他将“好好配合”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这道圣旨,于他而言,简直是天降甘霖。叶初年如今是名正言顺奉旨住在他的府邸,奉旨与他形影不离,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方案吗?
从这一天起,叶初年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以前楚玉黏着她,还被叶初年要求顾忌些旁人眼光,如今他简直是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连日阴霾终于散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院中洒下斑驳光影。
叶初年搬了张软榻斜倚在院中看书,刚翻过两页,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楚玉端着茶点走来,将椅子安置在几步开外。随着书页一页页翻过,那椅子不知何时已经挪到软榻边沿。
当叶初年读到晦涩之处,眼中迷茫困惑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撑在她身侧的榻沿。
“可是遇到难处了?”楚玉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掠过,叶初年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僵硬了,“这本书确实艰深,让臣为您讲解可好?”
不等应答,他自然地挨着榻边坐下,他身上特殊的气息瞬间侵占了叶初年周围,书页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
阳光将他垂落的发丝染成琥珀色,说话时喉结轻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她眼前放大。
叶初年想要往后稍退,却发现早已抵在榻沿。书页上的字渐渐模糊成片,唯有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流转,转啊转啊转的叶初年头晕。
当他的手指第三次“不经意”地擦过她翻页的手背,叶初年终于开口,“楚玉,坐回去,挨我这么近,是想热死我吗。”
楚玉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轻笑出声“好,听郡主的。”
他搬起椅子,当真退回了最初的位置,只是坐下时,眼睛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叶初年重新将目光落回书页,却发现里面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她无奈地用手抵住额头,叹了口气。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叶初年感觉到楚玉对她的依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无论是处理山庄事务、接见下属,甚至是在花园里散步,楚玉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她身侧三尺之内。
对她的照顾也无微不至,什么时候就寝、什么时候吃饭都要随时提醒,自从第一次心软让楚玉在外间榻上休息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自己的房间。
她开始感觉到窒息,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浸在温水里的蛙,水温舒适,却正在慢慢剥夺她呼吸的自由。
一天夜里,叶初年半夜惊醒,胸口像是压着巨石,她下意识地转向外间,果然,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痴迷凝视着她,仿佛她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夜,那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伴随着黏腻的汗水,达到了顶峰。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带起了纱帐。“楚玉”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外间的人影立刻动了,楚玉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床边,语气带着惯有的担忧与一丝被需要的欣喜“怎么了?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探她的额头。
叶初年猛地挥开了他的手,“啪”的一声轻响,在夜里格外刺耳,两人都愣住了。
楚玉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不知所措。叶初年深吸一口气,她掀被下床,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跳跃的火焰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抗拒。
“楚玉,”她看着他,“我们谈谈。”
楚玉看着她眼中的抗拒,心底猛地一沉,他抿紧了唇,没有作声。
“你看看现在,”叶初年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控制的平静,指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现在是子时!你不需要睡觉吗?还是你觉得,盯着我睡觉,比你自己休息更重要?”
“我…”
“还有,”她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道,语速越来越快,“我用膳,你必须在旁边布菜;我散步,你必须在一旁搀扶;我处理山庄信件,你也必须在旁边陪着!楚玉,我是你的囚犯吗?需要你这样二十四时辰不间断地看守?!”
“我不是看守!”楚玉急切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受伤,“我只是想照顾你,想陪着你。”
“可我不需要这样的照顾!”叶初年终于拔高了声音,“我不需要你提醒我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我不需要你替我决定该见谁不该见谁!我更不需要半夜醒来,看到一双眼睛像鬼一样盯着我!”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眶泛红,“楚玉,我快喘不过气了!你明白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一眼看不到我,我就会立刻消失?!”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精准地射中了楚玉内心最深的恐惧。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所有的不安、恐慌,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是!我就是不相信!”他也失控地低吼出来,眼中满是痛苦,“我怎么能相信?你死过一次!你就在我面前死过一次!然后你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在我身边谋划了那么久都不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敢放松?怎么敢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一眨眼,你又不见了!我怕这又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