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意装可怜吗?-《隐秘的太阳》

  医生见气氛不对,空气中顶级Alpha的信息素似乎有失控变得更具压迫性的趋势,连忙咳嗽一声,试图拉回话题:

  “咳咳,先生,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尽快接受全面治疗和休息,不然感染和并发症的风险会很高,而且这些伤……”

  江淮清被医生的咳嗽声惊醒,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胸腔里翻涌的那些陌生而强烈的情绪压下去,脸色恢复了些许冰冷的平静,只是下颌线依旧绷得死紧。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麻烦您帮她处理一下伤口,所有的。还有腿,也麻烦您仔细看看。”

  医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继续专注地手上的工作,动作更加轻柔了一些。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医用器械轻微的碰撞声和药棉擦拭皮肤的声音。

  江淮清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云上槿身上,即便她低垂着眼帘,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锐利审视的视线。

  他看着医生动作轻柔却不可避免地撩起云上槿的衣袖,露出更多交错在苍白皮肤上的青紫痕迹,看着那些刺目的、新鲜的伤痕在冷白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混合着残留的信息素和极淡的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打破了这片压抑的寂静。

  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试图用惯常的冰冷和质疑来掩饰某种失控情绪的探究:

  “为什么不戴义肢?”

  他顿了顿,似乎在大脑里快速搜寻着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一个能让他继续维持“这不过是个麻烦”论调的理由,最终却选择了一个最直接也最伤人的猜测,近乎指控般地吐出:

  “故意装可怜吗?”

  云上槿正咬着牙,默默忍受着医用酒精擦拭伤口带来的尖锐刺痛,冷不丁听到这句质问,微微一愣。

  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双浅蓝色的眼眸里因疼痛而蒙着的水汽尚未散去,清晰地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

  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一丝涟漪便迅速沉没,很快又沉寂下去,被更深、更重的疲惫的麻木所覆盖。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在昨夜消耗殆尽,再也无力掀起任何波澜。

  云上槿低下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视线落在自己紧紧攥着床单、指节发白的手上。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因为房间的死寂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没有……上将。”

  云上槿的呼吸因为伤处的疼痛而略显急促,停顿了一下,像是需要积蓄一点微弱的力气,才能继续说完后面的话。

  声音依旧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虚弱:

  “我的义肢……” 又是短暂的停顿,仿佛说出这件事本身都是一种负担,“三天前就坏了。”

  简单的一句话。

  没有抱怨,没有委屈,没有解释为什么坏了不去修或者换新的,只是陈述一个客观存在、并且已经持续了三天的的事实。

  然而,这句话落在江淮执耳中,却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猛地投入了他那早已不再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三天前就坏了。”

  这意味着,从匹配中心通知下发,到她云上槿第一次见到他,直至被“退回”,再被“惩罚”,最后再次被送到他面前……这整个过程,这人都是拖着一条无法行动的腿,依靠轮椅和别人的搬动。

  这意味着,昨夜那场粗暴的“惩罚”中,她连最基本的躲闪和自我保护的能力都几乎没有。

  这意味着,刚才被他粗暴地扔到床上时,那声压抑的痛哼和瞬间脱臼的腿,都有了更为残酷的解释。

  也意味着……他那句“装可怜”的质疑,显得多么的……可笑而残忍。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连正在处理伤口的医生动作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继续工作,只是氛围变得更加微妙。

  江淮清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他那双幽绿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云上槿低垂的、毫无生气的头顶,瞳孔深处翻涌着剧烈而复杂的情绪浪潮。

  先前那股莫名的烦躁、因医生话语而起的阴沉怒意、还有那丝陌生的刺痛感,此刻全部交织在一起,最终酝酿成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巨大的……窒闷感。

  他看着眼前这个遍体鳞伤、连唯一支撑行动的工具都已损坏多日、却始终沉默隐忍的Oga,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被家族当作“赔罪礼物”送来的“麻烦”,所承受的远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沉重和……黑暗。

  而他,似乎在不经意间,也成了加诸其上的重量之一。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而陌生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那不再是单纯的烦躁。

  那或许是……愧疚。

  但他绝不会承认。

  江淮清沉默了片刻。

  那句“三天前就坏了”像回声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震荡,让他先前那句“装可怜”的质问显得格外刺耳。

  他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甚至可以说是过分了。

  再开口时,那冰冷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试图弥补什么的生硬:“那……为什么不申请新的?”

  云上槿抿了抿唇,伤口被药水刺激的疼痛让这个细微的动作也显得有些艰难。

  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似乎不确定该不该回答,或者说,不确定说出实话会带来什么后果。浅蓝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淡地陈述:

  “父亲说……义肢太昂贵了。”

  顿了顿,长睫垂下,遮住眼底可能流露的任何情绪,“如果我没有价值……家族不会为我支付这笔费用。”

  “没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