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平安顺利,不曰既回。”-《隐秘的太阳》

  江淮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云上槿,仿佛在耐心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表演,或者……失态。

  然而,云上槿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那抹虚弱的微笑都未曾消失。

  看着他,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却又合情合理的请求:

  “呀!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云上槿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感慨,随即目光恳切地看向他。

  “上将,能把我的私人通讯器暂时还给我吗?我需要给家里报个平安。失踪这么久,父亲大人该担心了。”

  云上槿的语气自然得体,仿佛只是一个牵挂家人的伤者最寻常不过的要求。

  却巧妙地避开了对“双星日”的任何直接反应。

  江淮清的目光在云上槿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仿佛在评估这个请求背后是否藏着其他意图。

  病房里只剩下阳光移动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他无法拒绝。

  一个“失踪”多日的人,向家人报平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在眼下这种极端敏感和紧张的对峙环境下,这个简单的要求却瞬间被赋予了更多复杂的含义。

  她是真的只想报平安?还是想借此向外传递什么信息?这会不会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江淮清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牢牢锁定了她。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最终,江淮清似乎是权衡了什么,也可能是出于某种更深层次的计划,他并没有直接拒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探入军装外套的内侧口袋,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而小巧的金属盒子。

  那盒子并非普通的通讯器外壳,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边角处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更像是一件精密仪器或某种特制的容器。

  他没有立刻递给云上槿,而是用指尖在盒子侧面某个隐蔽的位置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盒盖缓缓滑开。

  里面躺着的,正是云上槿之前被收缴的那个造型别致的通讯器。

  但它显然已经被动过了手脚,旁边还嵌入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内部衬垫融为一体的指示灯,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光点。

  江淮清将打开的金属盒递到云上槿面前,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绝对的掌控:

  “你可以用它联系云上家。”

  他说道,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但仅限于报平安。并且,”

  他顿了顿,指尖在那个微弱的绿色光点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响。

  “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会同步传到我的接收器上。”

  这是同意,也是监视;是给予方便,更是布下囚笼。

  他允许她传递“平安”的信息,却要将交流的内容完全置于自己的监控之下,杜绝任何可能存在的密语或计划外泄。

  他将选择权,以一种极度控制的方式,抛回到了云上槿手中。

  云上槿看到那个被取出的小巧通讯器,苍白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伸手便想去接。

  然而,江淮清的手臂却倏地抬高了少许,恰好避开了她虚弱的指尖。

  通讯器悬在半空,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云上槿的动作顿住,微微仰起脸,眼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虚弱的不解:“江上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气音,像是单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反悔。

  江淮清垂眸,目光沉静地审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平静的表象,看穿她心底最真实的目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

  “给谁报平安?”

  他需要确认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允许的联系对象。

  云上槿抿了抿缺乏血色的唇,似乎因为这个简单的问题而感到些许疲惫,但还是低声回答道:

  “我的父亲。”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丝依赖亲长的脆弱感。

  江淮清闻言,眸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云上以宁?那个在监听器里表现得暴怒又无能的父亲。

  他沉默地权衡了一秒,最终还是将那只通讯器递到了她的手中。

  冰凉的金属触感落入掌心。

  云上槿的手指似乎因为虚弱而轻微颤抖了一下,才稳稳握住。

  她熟练地按下侧边按钮,屏幕亮起,柔和的光线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当前的日期和时间,而下方,则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无数条未读消息和通讯请求的提示,几乎要将信箱挤爆。

  发送者的名字几乎都是同一个,父亲。

  她的目光在那些提示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向江淮清,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征求:

  “我可以……看看消息吗?父亲他……一定很担心。”

  江淮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这种沉默在这种情境下,通常意味着默许。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军装裤侧冰冷的金属扣,仿佛那能带来一丝冷静。

  云上槿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轻微地滑动着,逐一点开那些未读消息。

  她的神情专注而平静,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出她并非毫无波澜。

  江淮清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从她低垂的眉眼,落到她快速滑动消息的手指,再落到她缠着绷带的手腕和那只被严密固定的脚踝上。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深处翻滚,又被强行压制。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通讯器屏幕微弱的光线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作伴。

  似乎终于看完了所有消息,云上槿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垂着眼眸,盯着屏幕,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几秒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指尖点开了标注为“父亲”的联系人界面,按下了语音录入键。

  她将通讯器凑到唇边,因为虚弱,声音显得比平时更加轻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平稳:

  “平安顺利,不日既回。”

  只有八个字。

  报平安,给归期。

  可她哪里平安顺利,又怎么可能不日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