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落花有意-《丈母娘不是娘》

  这一夜,天门山没有睡眠。

  江风在悬崖间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崖壁上,一个个黑影如同壁虎般艰难地蠕动着,粗重的喘息声、石块滚落的“哗啦”声、偶尔压抑不住的惊叫,混杂在一起。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划破夜空,一个队员脚下踩空,身体像个麻袋一样向后仰去。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从崖底传来。山崖上的人心头一紧,手脚都跟着发软。

  崖底,文志远和林曼依守在一条小船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落水声,文志远立刻指挥着两个水性好的队员,将船划过去。不一会儿,那个落水的队员就被浑身湿透地拖上了船,冻得嘴唇发紫,一边吐着江水一边哆嗦:“冷……冷死我了……”

  林曼依递过去一张毯子,看着崖壁上那些还在挣扎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崖顶那尊如铁铸般一动不动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认同孙大成的做法,觉得这太残酷,太不近人情。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残酷,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逻辑。

  战争,本就是最残酷的事情。

  这一夜,掉下水的人不在少数。孙大成选的这面峭壁,仿佛经过精确计算,下面就是江水,没有凸出的山石,人掉下去,除了灌一肚子冰冷的江水,受点惊吓,倒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次次落水,一次次被捞起,再颤抖着回到崖边,重新开始攀爬。恐惧在消退,一种麻木的坚韧在每个人心里滋生。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照亮江面时,攀爬终于接近尾声。当最后一个队员手脚并用地爬上崖顶,瘫倒在地时,整个山坳里,躺倒了一片人。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泥水,狼狈不堪,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光。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一种征服了“阎王愁”的自豪。他们看着彼此,脸上露出了疲惫却又释然的笑容。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将金色的光芒洒在这些疲惫的汉子身上。

  孙大成站在队伍前,面无表情。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银色的怀表,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啪”地一声合上。

  “休息半个钟头,吃饭。吃完饭,空地集合,进行队形训练!”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刚刚燃起一丝自豪感的队员们身上。

  “什么?”

  “还……还训练?”

  人群像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一个晚上没睡,没吃东西,在鬼门关爬了个来回,骨头都快散架了,现在连口气都不让喘匀就要接着练?

  李闯王挣扎着坐起来,他现在对孙大成是又敬又怕,说话的语气也没了之前的冲劲,带着一丝哀求:“队长……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力气了……腿肚子还在转筋呢……”

  “是啊,队长,让我们歇歇吧!”

  “再练下去要出人命了!”

  抗议的声音此起彼伏。

  文志远也皱起了眉头,他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人聚到山上,可不是让孙大成这么往死里折腾的。他刚要开口,林曼依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孙大成同志!”

  林曼依的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他们是人,不是钢铁铸的机器!你这样会把他们练垮的!”

  孙大成缓缓转头,看着一脸焦急的林曼依,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我要的是能上战场的兵,不是滥竽充数凑人数。在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累了,就给你机会休息吗?”

  他目光扫过林曼依,又看向文志远,声音冷得像江底的石头:“如果你们觉得我的方法不妥,这个队长,我不干了。你们另请高明。”

  一句话,把林曼依和文志远都噎了回去。

  山坳里再次陷入死寂。队员们看着孙大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那点反抗的念头,瞬间被浇灭了。

  他们明白,这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到。而他们,也确实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乱糟糟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喝了点稀粥,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在空地上集合。虽然站得歪歪扭扭,但没有一个人选择下山。

  时间就像山间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淌过。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江边游击队,已经彻底变了样。

  山坳里不再是乱哄哄的场面。每天清晨,尖锐的哨声会准时响起。队员们不再是衣衫各异的壮丁,他们穿着统一染成灰色的粗布军装,虽然简陋,却显得精神抖擞。

  他们的队列整齐划一,走起路来,一百多双脚落在地上,只有一个声音。他们的眼神里,也没了当初的散漫和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特有的沉稳和锐利。

  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个像山一样沉默的男人。

  林曼依发现,自己观察孙大成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她经常抱着胳膊,站在训练场边。她看着孙大成如何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解射击的要领;看着他如何亲手纠正一个新兵错误的持枪姿势,那双爬过悬崖、杀过敌人的手,在教导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她看着他跟队员们一起在泥地里翻滚,一起吃着同样的糙米饭和咸菜,从不搞任何特殊。

  他话很少,但每一道命令都清晰明确。

  他很严厉,罚起人来毫不留情,但只要你做对了,他会用一种近乎吝啬的点头来表示肯定,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能让受表扬的队员高兴半天。

  林曼依开始找各种“理由”和他独处。

  “孙队长,关于下一步的训练计划,我想和你讨论一下。”

  她会拿着一个本子,走到正在擦枪的孙大成身边。

  孙大成会停下手里的活,言简意赅地告诉她:“体能,射击,刺杀。这三样,什么时候都不能停。”

  “那……那思想教育工作呢?”林曼依不死心地问。

  “你负责。”

  孙大成说完,又低头继续擦他的枪,把林曼依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了回去。

  有时候,她会借着送文件的名义,走进他住的那个小茅屋。

  屋里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像一块豆腐干。她会故意放慢动作,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打转。

  他身上有种奇异的混合气质,既有农民的质朴,又有军人的冷硬,沉默的时候像一块岩石,可一旦动起来,又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这种强烈的反差,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林曼依。

  她对他越来越好奇,越来越着迷。她甚至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模仿他的一些习惯,比如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