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烬、残辉与初火之祠-《甜蜜献祭》

  意识如同沉入无光深海的一粒尘埃,在冰冷与虚无中缓慢飘荡。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林薇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死去,化作这溶洞中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与那冰冷的河水、幽蓝的晶石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细微的、如同针尖刺入骨髓的剧痛,猛地将她从这永恒的沉寂中拽了出来!

  “呃……”一声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嘴唇中挤出。

  意识艰难地回归,带来的首先是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全身的骨头仿佛被碾碎后又胡乱拼接,每一寸肌肉都充斥着撕裂般的酸软和灼痛。但所有这些痛苦,都比不上胸口那如同被掏空后塞入烧红烙铁般的、令人绝望的剧痛!

  心核!她的心核!

  林薇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眼前只有一片摇晃的、扭曲的幽蓝光影。她颤抖着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艰难地按向自己的胸口。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温暖的心核搏动,而是一片冰冷的、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如同破碎琉璃般的死寂空虚!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这片废墟,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碎片在切割她的内脏。

  超负荷的爆发,几乎彻底摧毁了她力量的源泉。地脉玉髓那庞大的生机能量,如同狂暴的洪水,冲垮了她本就濒临崩溃的心核堤坝。此刻的她,比刚刚踏入这片溶洞时更加脆弱,真正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她刚刚苏醒的意识。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几乎同归于尽,才勉强逼退了那恐怖的石匣……值得吗?

  她艰难地偏过头,目光涣散地望向暗河。河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幽蓝的荧光倒映在水中,仿佛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但那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血腥味,以及岸边大片枯萎凋零的荧光植物,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真实与残酷。

  石匣……还在河底。它只是暂时被逼退,并未被摧毁。那股令人战栗的邪异气息,如同潜伏在深水下的巨鳄,依旧隐隐传来,提醒着她危险的迫近。

  她完了。以她现在的状态,哪怕石匣再泄露一丝气息,都足以让她彻底湮灭。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河对岸那幅巨大的壁画。

  下一刻,她涣散的眼神猛地一凝,呼吸骤然停滞!

  壁画……变了!

  原本只是刻在石壁上、沉寂万古的图案,此刻,那些繁复古老的符文线条,正流淌着极其微弱的、却清晰可见的淡金色光晕!光芒如同活水,在壁画的沟壑中缓缓流转,让整幅史诗场景仿佛活了过来!那些与阴影搏杀的“光点”,那些封印的锁链,甚至最后那句箴言,都在淡金光芒的勾勒下,散发出一种宏大、悲壮而神圣的气息!

  是它!是这壁画的力量!在她最后不顾一切的爆发中,她引导的地脉玉髓之力,阴差阳错地……激活了这座远古留下的封印阵列?是这股力量逼退了石匣?

  可是……为什么壁画会被激活?因为她动用了地脉之力?还是因为……那石匣的邪异气息本身,就是触发这守护封印的“钥匙”?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她一直紧握在手中、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布满细微裂痕的地脉玉髓,突然再次产生了异动!

  玉髓轻微地震颤起来,表面那些裂痕中,渗出极其微弱的、与壁画同源的淡金色光丝!这些光丝仿佛受到召唤,脱离玉髓,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缓缓飘向河对岸的壁画,融入那些流淌的金色光晕之中!

  同时,林薇感到自己那破碎死寂的心核最深处,那仅存的一丝、几乎无法感知的、属于她自身意志的本源之火,竟然也与壁画上的金色光晕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跨越空间的共鸣!仿佛……她的心核废墟,也成了这巨大封印阵列中一个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节点?

  一股明悟,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几乎被痛苦和绝望淹没的脑海!

  “光源于心……”

  壁画上的箴言,并非比喻!这庞大的封印阵列,其力量的源头,不仅仅是地脉能量,更是……心念之力!是那些远古“光点”牺牲自我、守护世界的悲愿与意志,化作了这亘古长存的封印!而她,在最后关头不顾自身生死、引动玉髓净化邪异的决绝意志,恰好与这封印阵列的“心”产生了共鸣,故而才能将其激活!

  而这地脉玉髓,也并非简单的能量电池,它是……载体!是沟通心念与封印阵列的桥梁!所以它才会将最后的力量反馈给壁画!

  那“传承不灭”……传承的不仅是力量,更是这份守护的意志!

  就在她明悟的刹那——

  “嗡……”

  壁画上的金色光晕流转速度微微加快,一道极其纤细、却无比纯净凝练的淡金色光丝,如同拥有灵性般,从壁画中分离出来,跨越暗河,精准地没入了林薇的胸口,融入她那破碎的心核废墟之中!

  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没有痛苦的改造。这道金色光丝,如同最温柔的春雨,带着一种古老而慈悲的意志,缓缓浸润着心核的碎片。它所过之处,那冰冷的死寂感被一点点驱散,裂痕虽然没有愈合,却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变得稳定下来,不再继续恶化。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意,从心核最深处重新滋生出来,虽然无法提供任何力量,却顽强地维系着那一点生命之火,不让其彻底熄灭。

  这不是修复,而是……稳固和维系!是这远古封印阵列,对她这位意外的、渺小的“共鸣者”,伸出的一丝援手!

  泪水瞬间模糊了林薇的视线。不是悲伤,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慰藉。在这绝对的绝境中,她并非孤身一人。万古之前先行者的意志,跨越了时空,给予了濒死的她一丝最后的庇护。

  她挣扎着坐起身,靠着晶簇,贪婪地吸收着那心核中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力量没有恢复,伤势依旧沉重,但那种随时会彻底崩碎湮灭的恐惧,却减轻了大半。她有了……一点点时间。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地脉玉髓,它表面的裂痕更多了,光泽几乎完全消失,变成了普通的灰白色石头,只有最核心处,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淡金光芒,与对岸的壁画保持着极其微弱的联系。

  它耗尽了绝大部分力量,换来了她的生机,也换来了封印阵列的短暂激活。

  现在怎么办?石匣的威胁仍在。她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壁画,仔细观察着那些流淌的金色光晕。光晕的流转并非均匀的,在某些特定的节点——尤其是那几个被封印的最大阴影图案,以及“光点”们手中的水晶符号处——光芒更加凝聚。

  其中一个“光点”手中的水晶符号,其光芒流转的轨迹,似乎隐隐指向溶洞下游、那座湖心岛残破祭坛的方向!

  难道……那里才是这处封印阵列真正的核心?或者说,“初火之祠”的真正所在?

  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她能到达湖心岛的祭坛,是否能够更好地沟通这股封印之力?甚至……找到修复心核、彻底解决石匣威胁的方法?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方向。

  她休息了片刻,积蓄起一丝力气,开始行动。她收集岸边尚未完全枯萎的荧光浆果和草药,勉强果腹疗伤。她拆下衣物较完整的布条,重新包扎伤口。她制作了一根粗糙的拐杖,支撑虚弱不堪的身体。

  每一点移动都耗费巨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但她眼中,却重新燃起了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她看向暗河下游,看向那座笼罩在幽蓝光影中的湖心小岛。

  必须去那里。

  她拖着濒临崩溃的身体,拄着拐杖,沿着河岸,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下游走去。身后,壁画上的金色光晕缓缓流淌,如同默默注视的远古之眼。脚下,暗河流水潺潺,河底深处,那具不祥的石匣,依旧在 silent 地等待。

  在绝望的灰烬中,燃起了一丝源自远古的、微弱的残辉。林薇的旅程,向着那座神秘的湖心岛,再次启程。

  (第十卷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