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阳下的阴影与苏醒的预兆-《甜蜜献祭》

  灰白色的天光,如同稀释的墨汁,一点点渗透进铅灰色的穹顶,驱散了部分令人窒息的深紫,却未能带来丝毫暖意。荒原的“黎明”降临了,光线冰冷而扁平,无情地照亮了这片死寂世界的每一处疮痍。风依旧呜咽,卷起的沙尘在低空形成淡黄色的薄雾,让远处的景物显得扭曲而模糊。

  金属残骸内,林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一夜的警惕、寒冷和恐惧,几乎榨干了她最后的精神。喂给陈昊的那点水似乎起了一丝作用,他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些,脸色也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苍白,隐约透出一丝极淡的血色。这微小的改善,是这片绝望之地中唯一的慰藉。

  她自己也喝了几口水,那怪异的口感依旧让她胃部不适,但干渴的灼烧感总算缓解了。她将那个粗糙的皮囊水袋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须省着点用,下一次找到水源不知会是何时。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几乎要沉入睡眠。但脑海中不断闪现的那个神秘黑影、岸边诡异的骨骼、以及遍布各处的划痕标记,像一根根尖刺,让她无法安然入睡。这片荒原绝非善地,危险就潜伏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

  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永恒的风声,似乎并无异常。但她不敢大意,那个黑影离去前的冰冷注视感,至今让她心有余悸。它是什么?是独行者,还是群体狩猎者?那些标记,是领地警告,还是……别的什么信号?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不同于风声的异响,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是一种……细微的、持续的刮擦声。声音的来源似乎不远,就在残骸外侧的某个地方!

  林薇的睡意瞬间全无,心脏猛地收紧。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残骸入口边缘,透过一道缝隙向外窥视。

  外面,灰白的光线下,荒原依旧空旷。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就在残骸侧面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地下的、布满锈蚀的金属板旁边,有一个东西正在动!

  那是一只……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生物。大小如野兔,身体覆盖着暗褐色的、如同岩石般粗糙的甲壳,没有明显的头部,只有身体前端长着几对不断摆动的、纤细如金属丝的触须,正在用它那对如同凿子般的前肢,用力地刮擦着金属板的表面,发出“嚓嚓”的声响。它的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在……进食?亦或是在收集什么?

  林薇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生物。它看起来不像是具有高等智慧的样子,但那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色和奇特的形态,显然是为了适应这片严酷荒原而进化出的结果。这至少证明,这片死寂之地并非完全没有生命,只是生命的形式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只生物的出现,暂时缓解了她对那个神秘黑影的恐惧,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不安。有低等生物,就意味着可能有以它们为食的高等捕食者。食物链的存在,预示着更复杂的生态和更隐蔽的危险。

  她继续观察着。那只甲壳生物刮擦了一会儿,似乎从金属板上刮下了一些闪亮的金属碎屑,用触须卷起,塞进了身体下方一个看不见的口器中。然后,它停顿了一下,几根触须转向残骸的方向,微微摆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林薇心中一紧,连忙缩回头,生怕被它发现。但等了片刻,外面并没有传来攻击或逃离的动静。她再次小心地望出去,只见那只甲壳生物已经调转方向,以一种奇特的、跳跃式的移动方式,迅速消失在一块巨岩的阴影后,只留下金属板上新添的几道浅浅的刮痕。

  虚惊一场。但林薇的心却无法放松。这只生物的出现,印证了她的猜测,这片荒原自有其运转的法则。她必须尽快了解这些法则,才能增加生存的几率。

  她退回残骸深处,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饥饿感如同野兽般啃噬着她的胃。水的问题暂时缓解,但食物依旧是迫在眉睫的难题。那些甲壳生物能吃吗?看起来坚硬无比。还有水塘边的那些怪异植物,虽然枯死,但它们的根茎或者种子呢?

  生存的挑战,一环扣着一环。

  她坐回陈昊身边,看着他依旧紧闭的双眼,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如果陈昊能醒来,哪怕只是恢复一丝意识,对她来说也是巨大的支持。他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这片土地的线索,或者至少,能让她感到自己不是独自一人在面对这一切。

  她轻轻握住陈昊冰冷的手,低声道:“快醒过来吧,陈昊。我们需要你。”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觉到,陈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而是……一种有意识的蜷缩!

  林薇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陈昊的手和他的脸。

  几秒钟后,陈昊的眼睫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意义不明的音节,仿佛在挣扎着想要说什么。眉心那道疤痕,虽然没有发光,但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

  他要醒了?!这一次是真的要苏醒的征兆!

  林薇的心瞬间被希望和紧张填满。她不知道醒来的是陈昊本人,还是被“种子”控制的怪物。但无论如何,变化总比死寂要好。

  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呼唤着他的名字:“陈昊!陈昊!你能听到我吗?快醒醒!”

  在她的呼唤声中,陈昊的眼睫颤动得更加厉害,眼皮挣扎着,似乎想要掀开一条缝隙。他喉咙里的音节也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个重复的、充满痛苦和挣扎的字眼:

  “走……快……走……”

  (第六卷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