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雪落檐角藏春信-《盗墓笔记之养老生活》

  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推开门时,整个院子已经成了雪的世界。檐角垂着的冰棱比昨日又长了些,像串晶莹的水晶帘,阳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晕。

  吴邪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往鸡窝走,木踏板在雪地里陷出深深的印子,每一步都带着“咯吱”的声响。鸡窝里的芦花鸡大概是冻坏了,缩在角落咯咯叫,见他来,才抖着羽毛围上来。他把新拌的饲料撒进去,玉米粒混着白菜叶,在雪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泽。

  “慢点吃,没人抢。”他笑着嘟囔,指尖被鸡啄得有点痒。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见张起灵站在廊下,手里拎着把扫帚,正低头扫着台阶上的雪。他穿了件深灰色的厚棉袄,领口露出点白色的毛边,是去年吴邪给他缝的,说是比羽绒的更挡风。

  “别扫了,等会儿太阳出来化了更省事。”吴邪拍了拍手上的糠,“灶上炖了红薯粥,胖子说要吃你做的腌菜,快进来吧。”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扫帚往墙根一靠,跟着他往屋走。门槛上的雪被踩成了冰,吴邪刚要迈,就被他拉住胳膊往后带了半步——下一秒,吴邪刚才要踩的地方,一块松动的冰碴“啪嗒”掉了下来。

  “谢了。”吴邪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冰太滑了。”

  张起灵弯腰,从门后摸出两块粗布垫,铺在门槛内外,动作自然得像呼吸。屋里的暖空气裹着粥香涌过来,胖子正蹲在灶前添柴,看见他俩进来,直起身抹了把脸:“可算来了!粥都快炖稠了,再不来我就先开动了!”

  灶台上摆着三碗冒着热气的粥,旁边是一小碟腌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撒着芝麻,看着就爽口。张起灵拿起筷子,先往吴邪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萝卜丝,又把自己碗里的红薯块拨了一半过去——他知道吴邪总觉得自己碗里的红薯不够甜。

  “我说你俩能不能别总偷偷摸摸秀恩爱?”胖子叼着筷子嚷嚷,“胖爷我这碗里连块像样的红薯都没有,偏心!”

  “谁让你昨天偷吃了最后一块柿饼。”吴邪笑着把自己碗里的红薯分了他一半,“再说了,这叫互相照顾,懂不懂?”

  张起灵没接话,只是默默把腌萝卜碟往胖子那边推了推。胖子哼了一声,却也没客气,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下午去后山不?我听村头老李说,那片松林里有雪菇,雪天里长得最嫩,采回来炖鸡汤,绝了!”

  “雪没化透,山路不好走。”张起灵先开了口,目光落在窗外,“而且松针上的雪一化,容易打湿衣服。”

  “那怕啥?”胖子满不在乎,“咱仨谁没在雨里泥里滚过?胖爷我带件蓑衣,再备点姜茶,保证冻不着。”

  吴邪看着窗外的雪,阳光把雪面照得有些晃眼,远处的山头像盖了层厚厚的棉絮。“去倒是能去,”他琢磨着,“不过得把雪地靴穿上,再拿根木杖探路。起灵,你那把开山刀呢?带上,万一遇上冻住的荆棘,能劈开路。”

  张起灵点头,算是应了。

  吃过早饭,三人收拾妥当往后山去。胖子披了件油布蓑衣,活像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胖神仙;吴邪裹着件军绿色的旧大衣,手里拄着根磨得光滑的杨木杖;张起灵背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姜茶、干粮,还有块防水的油布,以备不时之需。

  雪深的地方能没到小腿肚,胖子走在最前面,用木杖使劲戳着地面,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雪花儿飘,胖爷我笑,采回蘑菇炖鸡煲……”

  吴邪跟在后面,时不时拽一把差点滑倒的胖子,眼角余光瞥见张起灵正弯腰,把路边冻住的野蔷薇枝条扶起来——那是去年春天吴邪亲手栽的,说等开花了好看,没想到冬天被雪压得弯了腰。

  “别管了,冻着呢,开春自己会直起来。”吴邪喊他。

  张起灵没停,从怀里摸出根细麻绳,小心翼翼地把枝条绑在旁边的树干上,固定成一个自然的弧度。“这样不会折。”他低声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吴邪心里一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蛇沼鬼城,这人也是这样,会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比如一棵快被踩烂的药草,比如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石头。时光好像在他身上停住了,又好像跟着日子一起,慢慢沉淀成了更温柔的模样。

  “嘿!找到啦!”胖子的大嗓门在前头炸开,“快来快来,这一簇够炖一锅了!”

  松林深处,几簇雪菇顶着白霜,从枯枝堆里冒出来,菌盖肥厚,透着新鲜的浅棕色。张起灵快步走过去,从竹筐里拿出小铲子,贴着地面轻轻挖下去,连带着泥土一起铲起,动作比吴邪熟练多了——去年春天,他就是这样,带着吴邪在山坳里采过雨后的竹荪。

  “够了够了,再采就老了。”吴邪数着,“二十来朵,炖鸡正好,剩下的留给山里的小兽吧。”

  胖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旁边刚冒头的小菇,悻悻地收回手:“行吧,听你的。咱找个背风的地方歇会儿,喝口姜茶。”

  张起灵选了块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的大石头,铺上油布让他俩坐。姜茶是用陶罐在灶上煨热的,装在保温壶里,倒出来时还冒着热气。吴邪喝了一口,辣辣的暖意从喉咙一直窜到胃里,驱散了一身寒气。

  胖子掏出揣在怀里的饼,是早上烙的葱油饼,还带着点温度。他分给两人,自己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你别说,这养老的日子,比倒斗舒坦多了。以前提着心吊胆找明器,现在踏踏实实采蘑菇,胖爷我算是悟透了。”

  吴邪笑他:“你这是吃着甜头了。前阵子还说要去隔壁村看人家赛龙舟,说比待着强。”

  “那不是没赛成嘛。”胖子嘟囔,“再说了,赛龙舟哪有炖鸡汤香?”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雪坡。阳光把雪照得透亮,好像能看见空气里飞舞的细小光点。他忽然从竹筐里拿出个小布包,递给吴邪:“给你的。”

  布包里是些晒干的野菊花,是去年秋天他在山脚下采的,晒得干透,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泡水喝,败火。”他说。

  吴邪捏了一小撮凑到鼻尖闻,清清爽爽的香。“谢了。”他笑着塞回布包,“等开春,咱在院子里也种点,省得你跑那么远采。”

  “嗯。”张起灵应着,目光落在吴邪被风吹红的鼻尖上,抬手替他把围巾系紧了些,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皮肤,像触到了暖融融的炭火。

  胖子在旁边假装抹眼泪:“哎哟哟,我这电灯泡当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得,我去前面探探路,看看有没有野兔啥的,晚上加个菜!”

  他刚跑出去没两步,就听见“噗通”一声,接着是雪地里的挣扎声。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看——只见胖子摔在一个雪窝里,四脚朝天,像只翻壳的乌龟,手里还举着半块没吃完的葱油饼。

  “哈哈哈!”吴邪笑得直不起腰,“让你瞎跑!”

  张起灵也弯了弯嘴角,伸手把胖子拉起来,拍掉他身上的雪。胖子拍着身上的雪,嘴里还不服气:“这叫‘乐极生悲’,懂不懂?再说了,胖爷我这是为晚上的菜牺牲,光荣!”

  阳光穿过松针的缝隙,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三人的笑声混着松涛声传出去,惊起几只躲在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湛蓝的天空。吴邪看着身边的人,看着这漫山的白雪,忽然觉得,所谓养老,不过是这样——有可盼的春天,有可依的彼此,有一口热乎的姜茶,和一筐带着泥土气的雪菇。

  日子像这锅里慢慢炖着的粥,不疾不徐,却稠得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