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寻师-《一刀破仙凡》

  是废墟。

  只有一片被翻搅过的焦土,裂缝像张巨大的嘴,碎石和断木堆得像小山,空中的灰尘遮天蔽日。

  什么都没有。

  只有血腥味。

  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混着焦糊味、尘土味,像张网,把沈夜死死裹住。

  风裹着焦土味,刮在沈夜脸上。

  他从马背上滑下来,脚刚沾地,就陷进了半尺深的焦土。

  那土是黑褐色的,混着不知何物碎片,一踩就碎。

  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被翻搅过的废墟,摊在灰蒙蒙的天底下。

  甚至比断云镇荒滩都荒。

  断云镇的戈壁滩,至少还有石头,还有风滚草;可这里目之所及都是灰,风一吹,就扬起漫天尘土,把天和地都染成了一个颜色。

  沈夜站在原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哪里是医馆,哪里是街面——他记忆里的落雪镇,像被一把无形的手抹掉了,只剩下眼前这片死寂的焦土。

  小夜在他身后嘶鸣。

  不安地刨着蹄子,四蹄陷进焦土里,溅起的灰落在马腹上,它甩着尾巴,黑色的鬃毛在空中乱舞,马眼睁得滚圆,盯着眼前的废墟,却不敢往前踏一步——它认不出这里,只能用鼻子不停嗅着,鼻孔里喷出的白气混着灰,很快就散了。

  沈夜站在原地没动。

  他脸上还沾着赶路时咳出来的血,已经凝成了暗红的痂,被黄沙一盖,只剩下淡淡的印子。

  他的手攥着刀柄,指节泛白,他站在这片连“痕迹”都没有的废墟前,连师父可能在哪都不知道,指尖的刀柄,竟一时有些握不住。

  心中的那股急意像藤蔓,缠得他心口再次发闷,体内的气更加乱了。

  一阵风刮过,沈夜的头发贴在脸颊上,遮住了眼神,只露出紧抿的唇——那唇色发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沈夜喊不出来,他想喊师父,问题是他现在发不出声,张了好几次嘴,都出不来声音。

  他只能睁着眼,一点点扫过眼前的断壁残垣。

  他的五感比常人敏锐,此刻他的耳朵里,有风的呜咽声,却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鼻子里全是血腥和焦糊,也分不清哪一缕是郑凡的。

  这时小夜突然动了。

  它不再刨蹄子,而是朝着废墟深处跑去。

  马蹄踏在焦土里,发出“噗噗”的闷响,每跑几步,就停下来,用鼻子在地上嗅着,马眼盯着脚下的土,一旦没闻到熟悉的气息,就会回头看沈夜,发出急促的嘶鸣——像是在说“这里没有”“去那边找”。

  它的鬃毛上沾满了灰,马耳朵耷拉着,却依旧不肯停,在废墟里转来转去。

  沈夜跟着它走。

  脚步很慢,每一步都陷进焦土里,拔出来时,鞋底沾着厚厚的灰。

  他的眼睛只盯着脚下,盯着小夜的蹄子……

  他想让小夜歇会儿,却没说出口,只是默默跟着,手里的刀,依旧攥得很紧,刀柄上的纹路都快被捏平了。

  风更大了。

  黄沙漫天,把天压得更低,连高处的太阳都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红点,没感到半点温度。

  沈夜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舞,黄沙钻进他的衣领,贴在皮肤上,又痒又疼。

  体内的那股急意终于憋不住了,像炸开的火药,瞬间搅乱了他体内的气血——昨日命门、合谷双穴齐开,好不容易稳住的气,此刻像被黄沙搅乱的水,在经脉里再次横冲直撞,撞得他胸口发闷,喉咙里泛起腥甜。

  “呃……”

  沈夜闷哼一声,弯下腰,捂着胸口。

  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来,滴在焦土里,晕开一小片暗红。

  那血很烫,带着体内的火气,落在地上时,还冒着微弱的白气,可没等他看清,就被风卷来的黄沙盖住,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小夜赶紧跑回来,用马头去蹭他的后背。

  马毛上的灰蹭在他的衣服上,把原本就脏的衣服染得更黑,可它不管,只是一个劲地蹭,马鼻子里流出透明的液体,滴在沈夜的后颈上,凉丝丝的——它想帮沈夜,却不知道怎么帮,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他“我在”。

  沈夜喘了口气。

  他直起身,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却比刚才清明了些。

  那口血吐出来后,体内乱撞的气血,竟慢慢稳了下来——像被黄沙压下去的火苗,虽然还有余温,却不再灼人。

  身上的不适感也没了,连之前被刀气刮伤的经脉,都透着一丝暖意。

  这口血吐出来,他体内的气顺了。

  简单感知了下身体状况,沈夜没说话。

  只是握住手中的刀开始挖。

  没有章法,没有目标,就从自己脚边开始挖。

  刀砸在焦土里,发出“砰砰”的闷响,溅起的灰落在他的头上、脸上,很快就把他染成了土黄色。

  他挖得很专注,仿佛这世间,只剩下“挖”这一件事——他不知道师父在哪,也不知道该往哪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点点翻找,一点点确认。

  他的性格向来如此。

  不知道怎么做时,就不做选择,只做“能做的事”;想好做什么,就不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练刀是这样;现在找师父,也是这样。

  太阳从模糊的红点,变成了橘色的圆盘,又慢慢沉下去,把西边的天染成了暗红色,把沈夜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慢慢缩短。

  小夜一直守在他旁边。

  它不再到处跑,只是站在沈夜身后,黑色的马眼盯着他挖出来的土堆,时不时用马蹄把散落的杂物踢到一边,帮他清理障碍。

  马背上的灰积了厚厚的一层,连马毛的纹路都看不清,可它没动——它怕自己一走,沈夜就不见了。

  沈夜就这样一直挖,越挖越快,像不知疲倦一般。

  夕阳彻底沉下去时,他的刀碰到了硬东西。

  “铛。”

  一声轻响,不像碰到焦土的闷响,也不像碰到石头的钝响,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沈夜的动作顿了顿,眼神亮了些。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铁器的声音,是师父的龙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