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王心权衡与未雨绸缪-《大秦:贴贴抱抱,为统一加速》

  嬴异人靠在软轿上,略显浑浊的目光掠过广场。

  阳光下,他那刚刚经历生死一瞬的儿子正毫无形象地抓着燕太子的手腕,眼眶通红,像是护食的幼兽,又像是生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化作泡影消失。

  而那个刚刚上演了一出“死里逃生”的燕丹,则龇牙咧嘴地试图掰开嬴政的手指,嘴里嘟囔着“轻点轻点,真没事了”,那神情无奈又纵容,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

  这画面,竟有几分奇异的和谐。

  嬴异人的视线在那柄被丢弃在地、淬着幽蓝毒光的匕首上停留一瞬,又落回燕丹胸前那破损的衣料上——其下的肌肤光洁完好,连一丝红痕都无。

  刀枪不入的宝甲……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这燕丹,心智超群,胆魄过人,身怀异宝,更对政儿有着一份连他都为之动容的舍身护持之心。

  赵国为质数年,他见过太多人心鬼蜮,这份在生死关头迸发出的、几乎不假思索的赤诚,做不得假。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脸色兀自有些发白的吕不韦。

  这位助他登上王位的大秦丞相,此刻正指挥着甲士清理现场,安抚百官,神色已恢复惯常的沉稳干练,只是那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今日宫变,吕不韦调度有方,功不可没。

  但经此一役,相权与王室公族、楚系外戚的力量对比已然失衡。

  赏,是必然;可赏之后呢?

  一个权势过盛、再无制衡的权相,对即将继位、年岁尚轻的嬴政而言,是福是祸?

  直到此刻,随着华阳太后被“请”回深宫,阳泉君瘫软在地被甲士拖走,剩余的楚系党羽面如土灰地跪伏请罪,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变,才算真正有惊无险地彻底落下帷幕。

  “回章台宫。”嬴异人收回目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王令。

  他需要尽快让一切重回正轨,该赏的赏,该罚的罚,用最快的速度抚平这场内乱带来的震荡。

  “大王起驾——!”

  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广场的寂静。

  百官宗亲们如梦初醒,纷纷收敛起脸上残余的惊惧或狂喜,整理衣冠,垂首躬身,沉默而有序地跟在王驾之后。

  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思量,今日之后,秦国的朝堂,要变天了。

  章台宫内,灯火通明,驱散了所有角落的阴影,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肃杀。

  嬴异人强撑着精神,端坐于王位之上,面色苍白,却目光如炬,逐一发落此次宫变的参与者,声音平稳而冰冷,带着王权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威严。

  “华阳太后,”他开口,目光扫过下方战战兢兢的楚系众人,“深受奸人蒙蔽,惊扰圣驾,念其多年抚育之恩,保留食邑与太后尊号,于宫中静思己过,非诏不得出。”

  这是意料之中的处置。

  华阳太后毕竟是先王正妃,代表着楚系在秦国的颜面与根基,彻底撕破脸于国不利。

  削其权柄,圈禁深宫,已是最大的惩戒,下方的楚系官员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阳泉君芈宸!”嬴异人的声音陡然转厉,“蛊惑太后,矫诏谋逆,罪无可赦!削去所有爵位官职,抄没家产,举族流放蜀地!遇赦不赦!”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砸在每一个楚系官员的心头。

  几个与阳泉君牵连过深的官员当场软倒在地,面无人色。

  阳泉君一倒,楚系在秦国的顶梁柱便算彻底垮了。

  “其余附逆者,”嬴异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依律论处。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寡人亦不愿多造杀孽。首恶已惩,协从者……罚俸三年,官降一级,以观后效。”

  轻拿轻放?

  不,这更像是精准的外科手术。

  剪除了最具威胁的领头羊,剩下的虾兵蟹将,已难成气候。

  既彰显了王权的威严与仁慈,避免了大规模的清洗引发朝局动荡,又实实在在地重创了楚系的力量,使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对王权构成实质威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至少,短时间内,它再也咬不了人了。

  嬴异人微微阖眼,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今日能强撑着料理完这一切,几乎是凭着一股意志在硬撑。

  他必须开始思考,为自己死后铺路。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下方。

  吕不韦正躬身领命,神色恭谨,处理善后事宜井井有条,无可指摘。

  今日之后,他的威望与权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可是……

  一个立下擎天保驾之功、总揽朝政、门客三千的丞相,对一位年轻的君王而言,意味着什么?

  制衡。

  必须留下足以制衡吕不韦的力量。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那个正被自己儿子死死缠着、一脸“我好无奈但我还得哄着”表情的燕国少年身上。

  燕丹……

  才智、心性、胆魄、乃至……对政儿的那份心意,都是上上之选。

  更重要的是,他并非秦人,在秦国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牵绊,他与吕不韦,天然就存在隔阂与竞争的可能。

  今日他救护太子有功,更身怀“异宝”,或许…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能耐。

  若能将此人,牢牢绑在大秦的战车之上,使其真心为秦效力,或许……能成为未来制衡吕不韦、辅佐政儿的一步妙棋。

  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嬴异人近乎枯竭的脑海:得让燕丹,彻底变成‘自己人’。

  如何绑?

  高官厚禄?燕丹是燕国太子,身份特殊,赏赐过重,于礼不合,也易招致非议。

  更何况,此人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有种超然物外的疏离,寻常利益,恐怕难以真正打动他。

  情感牵绊?政儿显然对他依赖极深,甚至……嬴异人想起方才那少年毫不犹豫挡在匕首前的决绝,以及此刻两人之间那旁人难以介入的古怪氛围……或许,这份牵绊,比任何利益捆绑都更为牢固?

  或许……

  一个模糊的、尚未成型的念头开始盘旋,联姻?但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定。

  政儿尚且年少,燕丹更是异国太子,此事牵扯太大,绝非眼下能定。

  或者……给予他一个无法拒绝的、必须留在秦国的理由?一个能让他发挥所长,又能天然与吕不韦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的位置?

  嬴异人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微微发黑。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件事,必须尽快筹谋,在他彻底倒下之前,为政儿,为这刚刚经历动荡的大秦,布下最后一道保险。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幽深,落在依旧凑在一处、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的两个少年身上。

  燕丹正试图把扒在他身上的嬴政撕下来,低声说着什么,嬴政却梗着脖子,手攥得更紧了。

  此子,或许才是今日最大的变数与……收获。

  嬴异人缓缓向后靠去,疲惫地闭上双眼,将所有的算计与考量深深掩藏于平静的面容之下。

  章台宫内,赏罚已定,群臣心思各异地退去,唯有那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一位父亲与君王,为他所牵挂的江山未来,所做的最后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