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老宅心魔-《鬼仙长生》

  重返阴阳司,李小草(桃生)并未摆出丝毫巡天使者的架子,依旧如往常般与旧友们说笑打趣,翻阅卷宗,仿佛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归来。然而,张明远和荆芥等知情人却能感觉到,她那平和笑容之下,蕴藏着何等深不可测的力量与威严。

  “正好,小草你回来了,看看这个。”张明远将一份标注着“甲字级”的卷宗推到李小草面前,眉头微锁,“城南沈家老宅,三个月内接连七人莫名昏厥,神魂受损,醒来后皆变得痴傻,口中反复念叨‘镜子’、‘梳妆’等词。司内派去三波好手,皆无功而返,甚至有一人同样中招,至今未醒。宅内阴气怨气极重,却寻不到邪祟本体,棘手得很。”

  李小草接过卷宗,神识扫过,立刻捕捉到卷宗描述中那一丝异常——并非单纯的阴气怨气,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极其隐晦的、扭曲的执念之力,竟能直接侵蚀生灵心神。

  “这不像寻常怨灵作祟,倒像是……某种心魔或强大执念的显化。”她沉吟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了敲,“交给我吧,正好作为‘引渡司’的第一个案子练练手。”

  张明远闻言大喜:“那再好不过!需要司里派人协助吗?”

  小草笑着摇头:“不必,我先去看看。若有需要,我再摇人。”她晃了晃手中那枚巡天玉符。

  离开阴阳司,小草并未直接前往沈家老宅,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在渝州城的小院。院中一切如旧,仿佛主人从未离开。她换下那身略显正式的法袍,重新穿上便于行动的劲装,将长发利落束起,镜中的女子,眼神清澈坚定,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沉静的气度。

  做好准备,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向城南而去。

  越是靠近沈家老宅,空气中那股扭曲的执念之力便越是明显。老宅被一层淡淡的灰黑色雾气笼罩,寻常人靠近便会感到心悸头晕。周围的邻居早已搬空,一片死寂。

  小草信步走入宅院,生之领域自然张开,将那些试图侵蚀她的灰雾轻轻荡开。她并未刻意隐藏气息,却也未完全释放神威,更像是一个灵觉敏锐的修士前来探查。

  宅院内荒草丛生,雕梁画栋虽可见昔日繁华,如今却布满蛛网尘埃,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那执念的核心,来自后院一座精致的绣楼。

  踏上绣楼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嫉妒与不甘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她拖入一个绝望的幻境。

  小草眉心微光一闪,便稳固了心神。她推开虚掩的房门。

  房间内,梳妆台前,仿佛坐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嫁衣的女子身影,正对着一面布满裂纹的铜镜,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嘴里哼着哀怨的曲调。但那并非真实的魂体,而是由庞大执念凝聚而成的虚影!

  “郎君……为何负我……为何娶她……”

  “我才是最美的……我才是……”

  “你们都该死……都该陪我……”

  疯狂的呓语直接冲击神魂。梳妆台上那面裂开的铜镜,便是这执念的放大器与锚点!任何注视镜子的生灵,其内心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继而心神失守,被这执念同化或侵蚀!

  之前来的阴阳司人员,恐怕都是在探查镜子或试图与虚影沟通时中了招。

  “原来如此。”小草明了。这并非需要消灭的邪祟,而是一个被困在自己执念中的可怜残魂,因某种机缘(或许是那面特殊铜镜),使得执念拥有了影响现实的力量。

  直接摧毁铜镜和虚影很容易,但那股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庞大扭曲执念便会瞬间爆发,足以污染小半座城池。强行超度,这执念过于顽固,几乎不可能。

  “引渡司”的职责,在于“引”与“渡”。

  小草并未靠近梳妆台,而是在门口盘膝坐下。她闭上眼,并未动用强大的神力压迫,而是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柔和的神念,如同丝线般,缓缓探入那狂暴的执念漩涡之中。

  她并未试图安抚或说服,而是去“感受”和“理解”。

  神念触及的瞬间,无数画面和情绪冲向她:

  一个才华横溢、心比天高的世家小姐沈明珠,与寒门书生私定终身,助他科考。书生高中后,却另娶高官之女,将她弃如敝履。她于新婚之夜,在这绣楼中穿着亲手缝制的嫁衣,对着铜镜梳妆,最终心碎绝望,引颈自刎。极致的爱转化为极致的恨与不甘,她的执念附在了这面镜子上,百年不散,日益扭曲,将所有进入此地的、尤其是心中有情爱执念或负面情绪的人,都拖入她的绝望幻境。

  “我明白你的痛……”小草的神念传递出包容与理解的情绪,“被背叛,被遗忘,的确令人绝望。”

  那执念虚影梳头的动作微微一滞。

  “但你的痛苦,不应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小草的神念继续温和地引导,“你看,那些被你伤害的人,他们也有家人,也会为他们的痴傻而心痛。你的悲剧,何必让更多人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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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影发出了尖锐的嘶鸣,抗拒着这种“指责”。

  小草不为其所动,神念中开始蕴含一丝轮回的意蕴,为她展现另一幅画面:“执着于过去的伤痛,只会让自己永困牢笼。放下吧,进入轮回,忘却这一世的苦楚,来生或许会有全新的开始和真正的幸福。那负心之人,自有他的因果,无需你以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来诅咒。”

  她以神念轻轻拨动那执念的核心,并非强行化解,而是为她打开一扇窗,让她看到另一种可能性——放下的可能性。

  同时,小草伸出手指,隔空点向那面铜镜。一缕精纯的生之力混合着微弱的轮回法则,注入镜中。镜面上的裂纹开始缓缓弥合,其放大和扭曲负面情绪的作用逐渐减弱。

  那执念虚影的嘶鸣声渐渐低落下来,扭曲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显露出一个面容苍白却依稀可见昔日秀丽的女子模样。她停下了梳头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镜中逐渐清晰的、属于自己的脸,两行血泪滑落。

  百年的疯狂与怨恨,在包容、理解与轮回的指引下,开始慢慢消融。

  “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一道微弱、沙哑、充满不确定的神念波动传出。

  “可以。”小草的神念肯定地回答,“我以巡天使者之名,允你一个公正的轮回。”

  那女子虚影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小草,眼中的疯狂与怨恨终于彻底散去,化作一片疲惫的释然。她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那庞大的执念也随之消散于天地之间。

  铜镜“啪”一声轻响,彻底恢复如常,变成一面普通的古镜。

  绣楼内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瞬间消失,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空气中的尘埃都仿佛带着清新的味道。

  小草睁开眼,轻轻舒了口气。以理解和引导的方式化解如此顽固的执念,比直接摧毁要耗费心神得多,但效果更好,也无后患。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面铜镜,镜中映出她自己的面容。她能感觉到,沈明珠的那缕残魂已经循着她打开的轮回通道,前往往生林了。

  解决了。巡天殿引渡司的第一桩案子,完成。

  她取出巡天玉符,将此事简要记录并归档,同时也给张明远传了一道讯息:“沈宅事毕,邪祟已除,伤者可渐愈。”

  做完这一切,她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走出沈家老宅。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刚走出巷口,便看到荆芥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显然是收到了讯息。

  “这么快就解决了?”荆芥惊讶地看着气定神闲的小草,又感受了一下彻底恢复正常的老宅气息。

  “嗯,就是个钻了牛角尖的可怜人,想通了就好了。”小草笑了笑,挽住荆芥的胳膊,“荆芥姐姐,事情办完了,我有点饿啦,听说城里新开了家甜品铺子……”

  她拉着有些懵然的荆芥,脚步轻快地向闹市走去,仿佛刚才解决了一个甲级疑难案件的,根本不是她。

  巡天使者的职责与她人间烟火气的喜好,毫不违和地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