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遗弃之村-《鬼仙长生》

  那一点微光,在无边无际的昏黄与漆黑中,如同溺水者望见的岸灯,渺茫却灼目。它摇曳不定,似乎随时会被寒冰地狱永不止息的冷风吹熄,却又顽强地持续着。

  希望与警惕同时在荆芥和幽璃心中交织。在这等绝凶之地,任何一点文明的痕迹都显得异常突兀和诡异。

  “小心些。”幽璃压低声音,紫眸紧盯着那光芒的方向,鬼力悄然运转,尽管所剩无几。

  荆芥默默点头,将背上的长生又往上托了托,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小草。四人更加谨慎地向着光源方向移动,尽量利用嶙峋的怪石隐藏身形。

  越靠近那片石林,空气中的寒意似乎减弱了一丝丝,风中开始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与死寂,并非生物的死寂,而是一种被时光遗忘、凝固了无数岁月的苍凉。

  穿过最后一道石缝,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同时停住了脚步,愕然地望着前方。

  那并非什么强大的宗门或者繁华的聚居点,而是一个…村落。

  一个极其古老、几乎完全由黑色冻石垒砌而成的废弃村落。

  低矮的石屋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散落在冻土上。村落的布局依稀可辨,中央有一片不大的广场,广场中心矗立着一座已经断裂过半的黑色石碑。而那点指引他们前来的微光,正是源自于村落边缘,一栋相对保存最完好的石屋窗口——那是一盏灯,一盏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灯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古老油灯。

  灯火无声地跳跃着,散发出微弱却稳定的光和热,驱散着周围一小片区域的严寒,在这绝对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无比诡异。

  村落里空无一人,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只有呼啸的风穿过残破的石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个…废弃的村子?”小草怯生生地小声问道,眼前荒凉的景象让她感到害怕,但那盏灯又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慰。

  “看样子废弃很久了。”荆芥仔细观察着,“但那盏灯…是谁点亮的?”

  幽璃眉头紧锁,感知力扩散开来:“没有活物…也没有阴魂怨灵的气息…干净得过分了。”这反而更不寻常。在寒冰地狱这种地方,一个废弃村落怎么可能如此“干净”?

  “进去看看。”荆芥做出决定,“无论如何,那盏灯能提供温暖,我们急需一个地方休整。”长生的状态虽然稳定,但她和幽璃的伤势已不容再拖,小草也快到极限了。

  四人小心翼翼踏入村落。踩在布满冰霜的石板路上,脚步声在死寂中被放大,格外清晰。两旁的残破石屋如同黑洞洞的眼睛, 安静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他们径直走向那栋亮着灯的石屋。石屋的门半掩着,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幽璃轻轻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屋内空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粗糙: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把石凳。角落里堆着一些早已风化成碎块的不知名物品。而那盏黑色的油灯,就放置在石桌中央,幽蓝的火焰稳定燃烧,散发着驱散严寒的温暖。

  除了灯,屋内空无一人,积满了灰尘,显然已久无人居。

  “这灯…好奇怪。”幽璃靠近油灯,仔细打量着。灯身冰冷刺骨,那幽蓝的火焰却散发着温暖,灯油似乎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黑色粘稠液体,消耗得极其缓慢。“不像凡物,倒像是…某种法器,能自行汲取阴气燃烧?”

  荆芥将长生小心地放在石床上,长舒了一口气。屋内的温度虽然依旧很低,但比起外面的酷寒,已是天壤之别。小草也终于不再发抖,好奇地靠近油灯,伸出小手感受着那难得的温暖。

  “先不管这灯是谁留下的,我们迫切需要调息疗伤。”荆芥沉声道,“轮流警戒,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实力。”

  幽璃点头同意。她走到门口,布下几个简单的警戒禁制,虽然知道可能没什么大用。

  荆芥先协助幽璃处理她腿上的狼爪伤,用最后一点木灵之气抑制住伤口中蕴含的阴寒狼毒。然后幽璃替荆芥包扎好伤口。两人各自服下丹药,盘膝坐地,开始全力引导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小草则乖巧地守在长生床边,握着哥哥的手,时不时担忧地看看两位姐姐。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有了油灯的温暖和相对安全的环境,荆芥和幽璃的伤势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和缓慢恢复。

  几个时辰后,幽璃率先睁开眼,紫眸恢复了些许神采,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总算有了些自保之力。她替换下仍在入定的荆芥,负责警戒。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死寂的村落和昏黄的天空,眉头越皱越紧。

  “太安静了…太干净了…”她喃喃自语。这不符合常理。就算村落废弃,也总该有些低等魔物或者冻毙的尸骸才对。这里却像被某种力量彻底“清扫”过一般。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盏油灯上。是谁点亮了它?为何要点亮?为何偏偏是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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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尝试用神念仔细探查油灯,却发现神念无法穿透那层幽蓝的火焰和黑色的灯身。这绝非凡品!

  就在她沉思之际,石床上昏迷的长生,身体忽然又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幽璃立刻上前,俯身倾听。

  “…碑…广场…碑…念…”

  断断续续的词语,指向村落中央那座断裂的石碑。

  幽璃心中一动。长生似乎对那座石碑有所感应?

  她看了一眼仍在入定的荆芥和熟睡的小草,决定独自前去探查一番。叮嘱小草不要出门后,她悄然离开了石屋,朝着中央广场走去。

  广场空旷,寒风卷起地上的冰晶。那座断裂的黑色石碑孤零零地矗立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刻痕早已模糊不清。

  幽璃走近石碑,伸手拂去表面的冰霜。指尖触碰到石碑的瞬间,一股苍凉、悲壮、又不甘的复杂情绪碎片,如同冰流般猛地涌入她的识海!

  她闷哼一声,急忙缩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这石碑…竟然残留着强烈的集体意念!

  她稳定心神,再次将手掌缓缓贴上石碑,小心地感知着那些残留的意念碎片。

  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断断续续地涌入她的脑海:

  · …无尽的严寒…诅咒之地…

  · …逃不出去…轮回的尽头…

  · …看守者…永恒的职责…

  · …灯不能灭…等待…归来…

  · …背叛…放逐…我们被遗忘了…

  · …以我残魂…燃此心灯…照汝归路…

  信息杂乱无章,充满了绝望、坚守、困惑与愤怒。但幽璃依稀拼凑出了一些信息:这个村落的居民,似乎并非自愿在此,而是被“放逐”或“遗弃”于此地的某种“看守者”?他们肩负着某种“职责”,点亮“心灯”等待“归来”?但最终,他们似乎都被遗忘了,彻底湮灭在了时光中。

  而那盏油灯…似乎就是所谓的“心灯”?以残魂意志为燃料,照亮归路?

  幽璃感到一阵寒意,并非来自环境,而是源于这残酷的真相。这座村落的居民,恐怕早已化为了那盏灯的一部分,在无尽的等待中燃烧殆尽!

  她正要深入感知,远处村落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声!

  有人来了!而且数量不少!

  幽璃脸色一变,立刻闪身躲到一座半塌的石屋后,屏息凝神。

  只见一支约莫十人的小队,正沿着冻土道路走进村落。他们全都穿着制式的、看起来十分陈旧破损的黑色铠甲,铠甲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手持锈迹斑斑的长矛或战刀。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步伐却异常沉稳,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眼神空洞麻木,没有丝毫生气。

  更让人心悸的是,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与阴气,却又与常见的鬼物或僵尸不同,似乎保持着某种诡异的纪律性。

  这支小队径直走向村落中央的广场,在那座断裂的石碑前停下。为首的一名队长模样的高大身影,抬起僵硬的脖子,用空洞的目光扫视着荒凉的村落,似乎在执行某种例行的巡查。

  忽然,他那空洞的目光猛地转向幽璃藏身的石屋方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或许是刚才幽璃拂去冰霜的痕迹,或许是那盏油灯的光芒比往常更亮了一些?

  他发出一声低沉沙哑、不似人声的咆哮,抬起手臂,指向幽璃藏身的方向!

  他身后那九名士兵立刻转身,空洞的眼窝齐齐“看”向那边,手中锈蚀的武器抬起,迈着沉重而统一的步伐,逼了过来!

  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幽璃!

  被发现了!

  幽璃心中暗叫不好,这些诡异的“士兵”给她极大的压迫感,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远非之前的冰原狼可比!而且他们似乎没有理智,只有执行命令的本能!

  不能硬拼!

  她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紫影,急速朝着亮灯的石屋退去!

  必须立刻叫醒荆芥,带着长生和小草离开这里!

  那些士兵见状,立刻加快了速度,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在死寂的村落中响起,紧追不舍!

  石屋内,荆芥已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猛地站起身。小草也吓得躲到了她身后。

  “怎么回事?”荆芥急声问道。

  话音刚落,幽璃已冲入屋内,脸色凝重:“快走!有一队诡异的士兵发现了我们!很强!”

  几乎是同时,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已经到了屋外!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那十名散发着浓烈死气和杀意的铠甲士兵,已经将石屋团团围住!为首那名队长,正用他空洞冰冷的眼窝,“注视”着屋内的不速之客。

  冰冷的长矛,对准了脆弱的石门。